除了准备网鼎公司的游戏测试岗位之外，王云飞同样跟随其他同学参加了校内的企业宣讲会，投递简历，参与面试，做两手准备。尽管他得到了两个普通单位的邀约作为稳住父母和令自己心安理得的手段，但他十分不确定，假如网鼎公司没有录用自己怎么办，甚至压根连面试机会都没有怎么办？他要考虑其他游戏企业吗？他是为了《古老画卷》才做这个决定还是因为其他？他真的能忍受自己从事土木行业吗？总之就在这犹犹豫豫、迷迷糊糊之中，十月已经一步步迫近了。

    投递简历之后，现在就等网鼎的招聘人员回复。还没来得及担忧，第二天王云飞就收到了线上笔试邀请。全程开启摄像头和禁止切换前台程序，这些在IT求职论坛的面试经验里算比较常见的防舞弊措施，王云飞长期混迹其中都算半个计算机学院的人。其实整个线上笔试平台并不是网鼎设计的，毕竟术业有专攻，也没有必要。

    互联网上关于游戏测试的应聘总结寥寥无几，王云飞购买的一本相关书籍和破费上的网课在这场笔试中发挥的作用相当有限，尽管题目还是依照惯常的考试一样：ABCD四选一，但专业相关的问题他几乎都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两套术语近乎一大半对不上号。幸好还有其他一些思维考题不需要任何专业背景，就只是诸如理解分析文本意思，归纳要点等等。尽管这种题目已经超出准备之外了，但王云飞至少能理解题目的意图，毕竟测试的工作核心就是要发现问题，那么思维缜密、心思细腻就是考察的要点。最后当然还有一些开放题目，诸如为什么选择这个职位，你热爱游戏吗，曾碰到过哪些游戏bug等等。在平时的文科考试中憋不出两句话的王云飞在每一道题下面都奋笔疾书、长篇大论，一直到交卷为止。

    笔试结束之后，王云飞很难说有几成把握，开头的选择题一度做得他心惊胆颤，幸好后面还有一些非专业问题给了他自我表现的空间。凭记忆搜索了一下问题中他不认识的术语，惊讶的发现那些都是近一两年才提出的全新测试概念，再对比了自己参考书籍的出版时间和网课发布时间，计算机行业对变化和新潮的敏感性实在是他这个土木人始料未及的，毕竟五年，甚至十年之前的施工流程和绘图技术拿到今天来也不一定有多大的变革，更可能的情况只是换了个名称。

    现在王云飞终于有了去图书馆的理由，草草翻过新书之后，没有更多准备和焦虑的时间，他收到了去公司面试的邀请。这个消息自然令他欣喜若狂。网鼎公司和星圣一样，总部同样坐落于“幻都”B市。两天前黎婷婷同样赶往B市大学参加面试，至今未归，王云飞已经在幻想或许他二人能一齐带着好消息、同乘一辆列车归来，如果是那样的话，关于未来的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在寝室收拾行李，为出远门做准备时，万辉和宋扬都不禁好奇他这是要去哪家面试，王云飞支支吾吾编造了一个答案，只是脸上却有藏不住的兴奋和笑容。

    为了节省面试开支，网鼎发来的面试邀请中已经详尽说明了进度安排和时间规划，其实所有的面试步骤在当天就能完成，只是王云飞从异地赶来，为了保证自己的精力还是选择在市内驻留一晚。

    上次去B市是为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在一众好友、伙伴们的陪同之下，如今他独自一人赶往车站，倒体会到了些追逐梦想的孤苦。或许也不太有必要夸张这种感受，黎婷婷又是怎样呢？也并不是所有人去面试、去医院、去火锅店、去电影院都有人陪同，这种情态大概只是都市成年人生活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缩影罢了。

    出车站再临“幻都”，这一回没有专车接送，王云飞只能自己搭乘地铁。不见地上的光怪陆离，一同挤在车厢的B市乘客在他看来同A市相比差别也没有太大。

    找到订好的旅店安顿下来之后，联络了女友黎婷婷，她正住在B市大学的附近——城市的另一头。黎婷婷除了预祝王云飞明天马到成功之外，还不忘提醒他最好今晚去踩个点，免得突发意外错过了时间。王云飞自然不是第一次去面试，这点常识还有的，他听着女友安静、温柔的声音，满脑子都是美好的憧憬，不过因为他不想让人失望，所以一时没好意思说。

    王云飞入住的旅店离网鼎大厦很近，步行二十分钟左右就到，来时刚出地铁站就看到那栋方正闪亮的大楼屹立在车流不息的马路对侧。因为网鼎一直深耕的是单机游戏领域，受众和知名度自然是不及捧出一个又一个爆火网游的星圣，于是财政状况大概就直观的反映在了表面上，去过星圣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网鼎大厦是不如星圣的办公楼那么金碧辉煌的，但热爱《古老画卷》的人不会计较这一点，他们知道网鼎才是游戏领域文化与技术的高峰。

    第二日依照通知按时来到大厦，一楼的接待大厅已经挤满了面试候选人，额外布置的椅子已经不够，来晚的只能站着和其他人面面相觑。入口的接待女士通知每一个人连接公司wifi，在指定的网址签到后，陆续会有HR姐姐过来将各位领到面试官身前。

    尽管每一次面试王云飞都会感到紧张，但相比土木的工作，他远远看重这次机会，甚至可以说这是他整个秋招以来最为重要的一次面试，将决定他未来的职业方向。

    那位测试部门的HR女士王云飞已经看得眼熟，在她带走了数位同自己应聘同一职位的竞争者之后，终于轮到了自己的名字。

    面试官姓李，是位戴着眼镜、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士，他先凝神看了看王云飞的简历，又拿出几页纸装订好的册子摆在桌上翻了翻，王云飞的眼神瞟过去，认出这正是之前笔试的答卷，上面留有自己作答的答案，还有面试官在上面做的记号。

    不久，面试官将册子横在王云飞面前，指了几道题要求他解释当时的作答思路，以及错题再答。幸好王云飞像之前的电竞比赛一样重视这次工作机会，所以当时在笔试之后他也凭记忆做了尽可能详尽的复盘。

    几道错题的答复引得面试官连连点头之后，他嘀咕了一句：“你念的是土木工程？”

    “是。请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面试官笑着连连否认，“测试大概是跨专业求职者最多的部门了，可能因为对编程的要求较低，所以总能收到各个专业学生的简历，你作为一个理科生还不是最离谱的，不过你们这些人的共同点无一例外都是热爱游戏。”

    “嗯，请问您还热爱游戏吗？”王云飞斗胆问了一句。

    面试官盯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话，而是继续面试问题。

    一面临近结束，王云飞赢得了李姓面试官深思中的几个点头。他让自己就待在会议室，马上会有二面面试官来继续。

    尽管暂时情况看起来还不错，但王云飞已经没有了任何想法。绷紧的神经终于能暂时放松，但封闭的环境依旧能让他听见自己快速的心跳和呼吸声，转头环顾了一下这间纯白安静的面试隔间，不知道将来自己能不能呆在这栋大楼工作，也不知道待会有什么样的难题等着自己。

    听到身后有推门响动，进来的是一位更年长，但却有更多笑容的面试官。自我介绍之后，得知他叫黄振。从一进门开始到盯着王云飞的简历，面试官全程都凝固着咧嘴的微笑，不知道他是一向如此，还是想借此让面试者放松。

    他放下简历，张开五指拍了拍桌子，问了王云飞第一个问题：“请问你有听说过《明月弯刀》这个游戏吗？”

    这倒真令王云飞有些摸不着头脑，“呃······没有。”

    面试官又露出了一个宽容的微笑：“其实这也挺正常。这是网鼎早年发布的一款网络游戏，因为反响并不热烈，所以早就停止运营了，知道的人确实不多。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你知道吗？过了这么多年，网鼎又重启了开发网游的计划。”

    “真的？”

    “是。你不知道《明月弯刀》，总该知道《古老画卷》吧。”

    “那当然。”

    “去年出的12代有玩过吗？”

    “有，但这是唯一我没有通关的一部。”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当时的反响怎么样大家都知道，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因为12代的销量不及预期，所以一个作为弥补公司营收的网游计划也就势在必行了。所以当我看到你有难得的电子竞技经验，我还是很高兴的。”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请问。”

    “为什么一年之后，游戏还是不能优化到流畅运行呢？”

    “这倒是一个挺复杂的问题。你也知道，旧游戏引擎连续用了3代，不光玩家，公司内部也有革新游戏表现力的呼声，但是怎么说呢，这一次步子迈得太大，研发部门直到最近才终于消化整个事件带来的影响。终究这都是暂时的，这次变革也有利于公司后续的发展。”

    “······”

    “好，我们言归正传吧。除了12代，《古老画卷》之前的作品如果还有没玩过的，那可是不合格的。”

    “那当然，之前的作品我都通关过不止一次。”王云飞甚至想补充自己没有通关12代并不是因为电脑的问题。

    “很好。有尝试过速通吗？”

    “看过别人的速通视频，自己也尝试过。还利用过游戏bug。”

    “太棒了，现在演示给我看吧。”面试官说着将一台笔记本摆在王云飞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