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来，秋去冬来，冬去春来：转眼间，就来到了1991年3月。

    教室。

    “终于做完了——”宫野志保相当没有风度地趴在桌子上，如此抱怨着。“真是的，这东西好麻烦啊！”

    “你别逗我，”在她旁边，林子舟翻了个白眼。“我昨天专门给你讲了一遍的东西，你还能弄得这么磕磕绊绊，也真是绝了。还有，你把签字笔压住了，小心衣服被弄脏。”

    “……”宫野志保不情愿地噘着嘴，从桌子上爬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了被尽力压低的憋笑声，而宫野志保在听到这些笑声之后，显得有些不太开心——显然，那些人在笑的就是她这边。

    “……”还没等宫野志保表现出太多，林子舟的表情就已经严肃了起来，转过头，看向那些正看向自己这边的本科生——虽然那些人很多都比林子舟还要大三四岁，但林子舟是这门课的教学助理，而他们都只是学生，所以如果论本职，他们在林子舟面前只有服从的份。

    目光只是轻轻扫了一眼，林子舟就已经在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学生那里找到了一个问题。

    “你，”林子舟只是虚点了一下他。“Q10b，读题，我们在这里假设只有外侧的钠离子浓度改变，钾离子浓度是不变的——但你这里的钾离子平衡电位为什么跟随着变化了？重新查数值卡，你这里的数据明显写错了。”

    随后，林子舟又看向其他人。“还有大家，都好好检查，我不希望你们再一次犯这样的错误。这次实验课的分数还是很高的，希望大家重视。”

    将其他学生都压制下去之后，林子舟这才重新盯了宫野志保一眼。“去前面用订书机订好，然后去外面等我。”

    宫野志保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将答题纸拿在手里，做出方便林子舟拿的模样。“非常感谢。”

    很显然，她想让林子舟去帮她做这些。

    “别闹！”林子舟轻轻将宫野志保手里的答题纸推到宫野志保的额头上，连带着她的头都稍微向后仰倒了一点。“乖，自己去交。”

    将答题纸从额头和林子舟的手指间抽出来，宫野志保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站起身，自己走向前面交卷去了。

    而在她身后，林子舟再也没有看宫野志保一眼，只是观察着附近的其他学生，确认他们是否有人遇到了什么麻烦。

    …………

    而现在的林子舟有多居高临下，半个小时之后的他就有多唯唯诺诺。

    “哼！”看到林子舟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宫野志保发出了一声分外不爽的哼声，然后便转向了另一边，只给林子舟留下一个背影。

    “志保，志保~”林子舟却也不敢生气，只是又转到了宫野志保的正面。“别生气了嘛，好不好？”

    宫野志保微微睁开眼，确定林子舟能注意到自己睁眼的事实之后，又闭上眼睛，稍稍将头转向一侧。“哼——”

    【你的歉意我受到了，但我觉得还不够，再多点我就原谅你。】——这是宫野志保的肢体语言传达出来的含义。

    而相处半年之后，林子舟对于宫野志保的脾性自然也是抓得门清，直到对方已经消气了，只是想让他再给个台阶，哄哄她。“最最可爱的志保小姐，请原谅我吧，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睁开眼睛，宫野志保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林子舟。“你上课那样对我，我怎么可能不生气！”

    “我也没有办法啊，”林子舟能怎么办？当然只能继续哄着宫野志保。“我再怎么说也是助教，靠他们拿工资的。如果学生投诉我的话，我就没钱拿了。”

    和宫野志保得到的资金支持不同，林子舟从基金收到的钱是没有严格保证的——在宫野志保的合同里，其标注的字样是“满足四年的学费及合理开支”，而在林子舟的合同里，标注的是“提供为期四年的合理财务支持”。在过去两年里，学费以日元计大约上涨了十几个百分点，这不得不让林子舟再想办法去额外增加收入。虽然他已经有了校外工作许可，但校外的未成年最低工资实在是太低了。更何况，如果在外面耽误太多时间，又会影响到宫野志保这边的学业辅导。

    因此，从去年暑期开始，林子舟就在生物系里找了一份本科生助教的工作（UGSI），每周进行四分之一的工作负荷，暑期工资800美元，纯秋季学期工资1200美元。这样，他才能维持自己的基本生活保障，并且稍微积攒一些应急资金。

    “说到这个，”宫野志保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基金寄到我这里来的信，上面的收件人是你。”

    自从藤田在去年12月毕业之后，宫野志保和林子舟就已经是伯克利唯二的由基金资助的学生。因此，宫野志保便承担起了和基金联络的工作。

    “啊？”林子舟接过信。“信？关于什么的？”

    “不知道。”

    “……”林子舟轻轻用手将信封撕开，将里面的信纸取了出来，只是看了一眼就神色大变。

    “这……什么意思？”

    “怎么了？”看到林子舟的神色不对，宫野志保自顾自地凑过去，想要看看林子舟的信纸上都写了什么。

    【我们赞赏你在过去数年当中的优异表现和良好的服务。然而，伴随着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发布1991-1992年学费，上涨幅度超过20%（日元计），因此我们很遗憾地通知您，预算委员会只能为下一学年提供额外3%的费用增长。对于剩余不足的经费部分，您必须自行寻找资金来源。与此同时，我们需要提醒您，根据您与基金签订的条款中的8章27小节14款C项内容，由于物价因素导致的支付款项不足因素，不会被视为基金的单方面违约。】

    “这不对……”林子舟拿着信纸的手都在颤抖。“这不对……走，我们去找部门职工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