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野小姐？宫野小姐？”有些焦头烂额地试图止住宫野志保的情绪发泄，但却又不知道如何着手。林子舟只能颇为笨拙地站起身，重新坐到距离宫野志保更近的地方。“宫野小姐？那个……我能问个问题吗？”

    宫野志保仍然只是在哭，没有任何回应。

    “宫野小姐？”感觉场面愈发棘手的林子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试图和宫野志保联系——如果对方不是自己的雇主，自己绝对就把她放置在一边不管了。可是……

    “想问什么……”宫野志保的抽泣终于又从中雨转阵雨，在间隙当中断断续续地插入了回应。“就快问。”

    “你们的老师是不是Power啊？”林子舟问出了一个让宫野志保有些没想到的问题。“那个MaryPower。”

    “是，Mary，你问这个干什么？”情绪重新稳定下来的宫野志保终于能够说出完整的回答了。

    “我说呢，她的话能干出这个事情。”即使是在黑暗中，宫野志保也能够听到林子舟的情绪骤然放松下来。“你不用担心，她的考试很离谱，但她的分数线也会往下调的。”

    在前一年的秋季学期，这位Mary教授就做过类似的事情——在课堂上穿插了很多奇怪的内容，并且出现在了考试里，导致整个班的平均分比其他班低了6分以上，几乎没有人能够按照原本的分数线得到A。为了抵消这一点，教授被迫将每一个打分所需要的加权平均分下调了1分，这才勉强让全班有10%的学生成绩在A-以上。

    如果说，宫野志保在其他老师的课上白白损失了3-4的总评分数的话，那课程成绩必然会有大麻烦，不过如果是Mary这个在全部门内臭名昭著的老师的话，或许还没那么糟糕。

    “你说的是真的吗？”被告知了这样的事情，宫野志保的语气忽然高兴了起来。“也就是说我还有机会拿A吗？”

    “当然有啊，”林子舟有些哭笑不得地回答着。“话说回来，你不要这么功利好不好，原本那么伤心，听到自己还能拿A之后忽然就这么兴奋。”

    “你闭嘴！”宫野志保没好气地说着。“这事情换到你身上，你只会比我更功利！”

    “没错，但现在这件事发生在你身上，所以我就可以嘲笑你了。”林子舟的语气相当的轻松。“等我以后遇到这天的时候，你再嘲笑我也不迟，但现在就是我嘲笑你的时机！”

    “行，那既然你这样，到时候就不要怪我到时候狠狠嘲笑你了。”宫野志保的语气也悠闲了起来。“你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会抓到这个机会的。”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身后的教室门忽然被打开了。还没等他们两人反应过来，房间的灯光便也被打开了。

    就在突如其来的灯光下，林子舟和宫野志保面对面看着对方——因为之前林子舟坐到了宫野志保的身旁，所以他们两个人此时靠得很近很近，只有一排座位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他们两个人都能清晰地看到彼此的表情。

    而他们两个在对方的脸上看到的，都是带着相当放松的笑意的表情。

    【好傻，像个吃到了糖的小孩子一样。】

    就在这一瞬间，两个人也都意识到了自己的脸上大概也是同样的表情，都微微一怔——又过了一秒，他们才又都意识到门口来人了，将头转向门口的方向。

    “哦，不好意思。”来的人是教学楼里的清洁人员，在看到房间里的林子舟和宫野志保之后露出了颇为微妙的表情。“那个，我们要锁门了。”

    “不好意思，我们马上离开！”连忙向工作人员道歉，林子舟站起身，走向自己放在门口的书包，只是看了一眼身后仍然在收拾东西的宫野志保便先一步走出了教室大门，在门外等候着她。

    …………

    正如在美国的大多数普通城市一样，晚上的伯克利对独自回家的少女并不友好。不过，同样正如在美国的大多数普通城市一样，晚上的伯克利至少还足够让林子舟有把握安全护送宫野志保回到宿舍。

    “这个寒假，你会做什么？”在人行道上并排行走着，宫野志保忽然对身旁不远处的林子舟提问。

    “我？”林子舟想了想。“说实话，我没想好，最可能是在家里猫着。”

    “那你的朋友呢？”宫野志保对这样的答案并不满意。“他们要做什么呢？”

    “他们肯定是打工啊，”林子舟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和我一起住的那两个人都已经找好寒假工了，每天9个小时，时薪4.25，一个月去掉假期能赚1000美元还要多。”

    “你不去吗？”宫野志保好奇。“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缺钱的人，寒假会和他们一样去打工呢。”

    “我倒是想打工，但我才15岁。”林子舟无奈。“就算理论上我有工作资格，但我未成年，连工卡都拿不到。”

    “也是。”宫野志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话说，你寒假打算去哪里？”林子舟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你的公寓不是在寒假期间会被关闭吗？”

    “哦，这个啊，我申请到了学校的冬季宿舍，所以也不用担心冬天的去处了。”说到这个话题，宫野志保也显得很安心。“至于我的日本同学……他们准备这个冬天集体去夏威夷度假。”

    “夏威夷？”林子舟咋舌。“那得多少钱啊？”

    “不算特别贵，毕竟能来这里读书的，家里总都是有些钱的——”说到这里，宫野志保才想起来自己身旁的人是个例外。“我指的是我的那些日本朋友啦。”

    “说到这个，你没有跟他们一起去吗？”林子舟好奇。

    “唔……”宫野志保稍稍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说实话，我总感觉我不是特别能融入到他们的氛围里面……就总是感觉怪怪的。你会有那种感觉吗？在和你的中国同学一起开派对的时候，觉得你无法融入他们的氛围当中。”

    面对这个问题，林子舟默然，过了几秒钟才开口。

    “你真要说的话，这个学期我和我的两个舍友其实不是经常能互相见到。更何况，因为需要随时接你的传唤，所以我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出门和回家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不是还没起床，就是用过晚饭把自己关在屋里了。”他的回答让宫野志保转过头，看向他。“我现在的财务状况你也知道，现在这个三人合租的公寓对我来说还是有些太贵了。所以这个学期结束之后，我会搬到一个更远，也更便宜的房子去住。我的房间的新租客是另一个中国同学，也是成年人，再加上他们三个寒假也会在同一个地方打零工，所以他们两个相比于我，明显更专注于和那个新人打好关系。”

    “这样啊。”宫野志保重新转头，看向前方的路面，不置可否地嘀咕了一句。“在这方面，我们有点同病相怜呢。”

    就这样，两个人重新陷入了沉默，只是继续一起向前走着，直到宫野志保的公寓已经出现在面前。

    “那么，明天……”下意识地说出了这样的问候语，却又忽然发现随着学期的结束，他们可能已经不会再在第二天见面，林子舟连忙止住了话头。

    “明天见~”反而是宫野志保接下了这句话，随后对着不明所以的林子舟解释着。“我们公寓的搬出日到了，所以还需要你帮我把东西搬到我的住所去。只要我还留在伯克利，你的合同就仍然要求你每周听我差遣20小时，对吧？”

    “……”林子舟张大了嘴，看着面前的女孩。“你……寒假也要差遣我？”

    “差遣你是planB，”宫野志保走到公寓的门口，又转过身，微微向前弯下身子，又抬起头，以这样有些俏皮的模样看着林子舟。“我的planA也很简单，那就是以朋友的身份邀请你来帮我搬家。请问，你会接受这个邀请吗？”

    “你……”林子舟哑然失笑。“行，你如果包工作餐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放心，三餐我都包了。总而言之，我们成交，明天早上10点，在这里见面咯？”看到林子舟应允，宫野志保笑了，微微抬起手，和林子舟做了一个挥手告别地动作，随后便刷门禁卡，进入了公寓大楼。

    看着她消失在公寓楼的楼梯间方向，林子舟脸上的笑意逐渐平淡下来。但没过几秒钟，他的嘴角又以不尽相同的方式再次微微勾起。

    “明天见。”轻声说出这句话之后，林子舟便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