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永恒
繁体版

第一章 重生十八年,命途多舛,前路何在

    神州大地,大同王朝,广兴元年。

    雨幕雷光下,荒山破庙外。

    “死!”

    暴喝之声一出,霎时间青光闪动,剑芒分裂,交相辉映,剑风扩展,风雷声起。

    一道道绚丽剑光交织成网,如同天罗地网般往姬慈秋身上罩下。轰轰声中,教人分不清多少是剑风声,多少是暴雨声。

    眼见已是无处可逃,姬慈秋脸上却仍是毫无波澜,只是叹了口气,道:“你剑法以臻化境,在下好生佩服,可惜用错地方了。”语气一点不变,右掌击出。

    但听得砰的一声大响,漫天青光剑影登时消散,使剑男子狂喷一口血,摔在地上,难以动弹,手中长剑也已断成数截。

    姬慈秋右掌收于背后,负手而立,冷冷道:“鹿新玉,你奸杀二十七名良家妇女,还有什么可说的?”

    鹿新玉又咳出两大口血,面如金纸,忽然双目圆睁,提起一口气,嘶声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姬慈秋道:“自然知道。天下第一大剑派,东海登临剑阁掌门鹿永亨之长子,便是你鹿新玉了。那又如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鹿新玉双目圆睁,又想再说些什么,可下一口气再也提不上来,头一歪,就此气绝。

    雨声骤然变大。姬慈秋等了片刻,确定对方已死透,这才走到尸身旁,唤出一只玉瓶,斜过瓶口。

    少许“融血噬肉粉”从瓶中洒落在尸身上。霎时间嗤嗤声响,尸身冒出烟雾,发出阵阵又酸又焦的臭气,过不多时,便彻底化作一滩黄水,随雨水流尽。

    姬慈秋又看向零落在地上的几截断剑,想起方才鹿新玉出剑时,剑未出鞘,已隐隐间发出一层青气,暗想:“此剑绝非凡品,可惜了。”

    当下心念转动。却见几截断剑周围的泥土,随他念头翻滚着分开,又翻滚着合上,便将几截断剑吞噬得半点痕迹也不剩下了。

    姬慈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仰天而视,暗道:“鹿新玉已死,愿你们在天之灵能够就此安息。”

    “你们”所指的,正是被鹿新玉所害的二十七名良家妇女。

    他追杀这鹿新玉十几天了。这鹿新玉武功高强,轻功了得,又十分狡诈,东躲西躲,声东击西,姬慈秋好几次差一点要抓住他,却又让他莫名其妙给逃走了。

    不过这次鹿新玉躲到这座荒山破庙里,或许也是走投无路。毕竟被人追杀十几天,连日惶恐难安,再怎么样也会心力交瘁,出现误判。

    据山下城里的百姓所说,这座荒山有个破庙,里面住着一个长得像人的“大妖怪”,见人就杀,凶恶强悍至极,便是官兵上山也要给杀得一个不剩。

    山下百姓所说的破庙就在眼前。也不知鹿新玉是怎么毫发无伤地躲到现在。

    除非那“大妖怪”根本就不存在。又或者说,那“大妖怪”指的就是鹿新玉。

    姬慈秋却并不草率下定论,暗想:“血肉溶解,血气大多被这滂沱大雨掩盖,却总是会留下一丝一缕的痕迹,若那“大妖怪”当真存在,理应会被吸引过来。若那“大妖怪”当真寻来,我便可顺手诛除,看看能不能得到五行令的认可。”

    当下大步迈入破庙中,却见里面已经生了火堆,火堆上搭了架,上面挂着几片肉。鹿新玉自然没料到今晚会遭到偷袭,并会落得个宝剑寸断、死无全尸的下场。

    姬慈秋也并不在意,在火堆旁坐下,揭一片肉便吃,吃完便再拿。不一会架子上便空了。

    随后他往火堆吹一口气,骤然间火焰变大。

    可他身上的寒意,却越来越重。过不多时,只觉似有万千冰针,在体内攒刺拼杀。

    而火堆传来的暖意,骤然之间似乎也化作实实在在的火焰,往身上烧来,炙烤撕咬着他的皮肉脏腑。

    姬慈秋不由得蜷缩在火堆旁,面色扭曲狰狞,身子剧烈抖动,牙齿咯咯作响。

    往事随他身上令他几欲晕去的剧痛,闪过脑海。

    从地球重生到此十八年,前世记忆早已只剩下一些十分零碎的片段。他已算是此世之间,土生土长的神州大同人。

    在这片大地,武侠江湖、修真求法、蒸汽机械共存。

    他便重生在了神州大地历史最悠久、最负盛名的修真者世家『隐山族』之中,还是前族长天纵英才的次子,武功一学即会,读书过目不忘。

    可要说他投了个好胎,也不尽然。

    十三年前,母亲和兄长在那场『山海大战』中失踪,至今杳无音讯。

    十年前,身为族长的父亲被奸人所害,尸骨无存,姐姐也被嫁给了当年的太子,当今的广兴皇帝。

    当时姬慈秋虽是族长嫡子,但年纪尚幼,于是叔父姬文满顺理成章地成了族长。

    自此他不再是隐山嫡系,且孤身一人。随之而来的,是日渐稀少的修炼资源,是无所不在的冷眼,是新隐山族长之子姬方瑜不间断的无端挑衅。

    只因幼时父亲常以『仁者之心』教导他,是以姬方瑜前来挑衅,他也只作不见,甚至干脆躲着不见,自行勤修苦练,修为一日高过一日,毕竟他天纵英才,日渐稀少的资源根本压不下他。

    直到六年前,他突然性情大变,在家族比武大会中大显神威,一招将姬方瑜打成重伤。

    这也终于引来了『杀身之祸』。他虽活了下来,

    他最信任的青梅竹马被姬方瑜买通,帮助姬方瑜给他下毒,使得他修为尽失。

    而后姬方瑜率领一帮爪牙来围攻他。他经脉俱废,修为俱废,最后摔下后山“九幽崖”。

    从此他对于隐山族来说,便是个死人了。

    可他硬生生拖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躯体,从鬼门关爬了回来。

    而后他躲在九幽崖下静养一年,以一部他认为是前人留下的一门《阳息功》修炼,咬紧牙关,硬扛重伤,玩命苦修。

    终于,他在将功力尽数恢复的同时,也留下了后遗症,便是此刻正在折磨他的『火寒症』。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姬慈秋突然“啊”的一声大叫,吐出一大口紫血来,身子扭曲几下,就此不动。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才终于又动了几下,缓缓撑身而起。

    火光之下,却见他体貌伟岸,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只是面色颇为憔悴,显然是方才发病的缘故。

    他慢慢坐稳身子,朝火堆吹了一口气,但一口气提不上来,这口气也没吹出多少。

    他歇息片刻,又朝火堆出一口气。火焰骤大,大雨带来的寒气,瞬间被火的暖意阻隔。

    姬慈秋看着火焰不住跳动,感觉到身上阵阵暖意,长长舒了一口气,手微微往上一抛。

    一块令牌蓦然间从他掌心蹦出,悬浮在他眼前。但见那令牌中间刻了一颗重瞳目,边缘雕着一龙一蛇,龙蛇交缠,相互衔尾。

    半年前的“授令大会”上,他从九幽崖底重上隐山,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死姬方瑜,抢走这令牌,叛出隐山,自此隐姓埋名,浪迹江湖,等候时机。

    他等的正是复仇的时机。

    父亲死后,他不断在暗中调查,六年前终于查清真相:姬文满正是父亲之死的元凶之一。他的目的,自是为了『隐山族长』之位。

    那年比武大会,姬慈秋性情大变,便是因此。

    姬文满成为族长以后,尸位素餐,广收门客,日夜笙歌,隐山族内自是一派乌烟瘴气。

    所以他心头有两件大事:其一,手刃仇人。其二,夺回那隐山族长之位,肃整家族风气。

    可当下的他,修为仍不能与姬文满抗衡。要想达到那个境界,只能依靠赋予隐山族长『五行之力』的『五行令』而已。

    那令牌正是五行令,是姬慈秋家族里最为重要的家传法宝,能助其主驭天地五行。

    也是眼下最令姬慈秋恼火的东西。

    每一代五行人,初次持五行令下隐山时,五行令便会认他为主,并为他开启『红尘历练期』。

    这『红尘历练期』过程说起来倒也简单,就是三年之内,诛杀十二尊『凶神恶煞』。

    然而这『十二尊凶神恶煞』,必须由五行令认可才能作数。姬慈秋这半年下来虽然诛杀了不少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但没有一个得到五行令认可的。

    而他无论怎么分析思索这一怪现象,也始终没有找到原因。半年时间,就这么被不明不白地浪费掉,最是令他着恼。

    『红尘历练』一开始,回隐山的路就会彻底消失,无论如何都不会显现,直到完成历练,才会再次出现。

    而且『红尘历练』失败,不但回隐山的路不会出现,他一身修为也将被五行令尽数剥夺,一身经脉被五行令尽数切断,从此成为彻彻底底的废人,永远也不能修炼。

    大仇大任在身,岂能容他失败?可五行令偏偏便如此麻烦。

    “多想无益。我还有两年半时间,天下之大,五行令认为够格的凶神恶煞,总会存在,总能找到。”

    姬慈秋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句,心中恼火立时消解了不少。他折腾一夜,也有些累了,便要躺下休息。

    忽听得庙外滂沱雨声之中夹杂着一阵阵脚步声,自远而近,急促而凌乱。

    姬慈秋心中一凛,闭上双眼,心中默念:“两显神通,目障心通,分辨万物,洞明世事,开。”

    此念一出,眉心上瞬间浮现出一道金光,金光形如竖眼,内有双瞳,一左一右来回滚动。周围正在流动的阴阳灵气霎时间都被他十分清晰地『看』见了。

    来者的气息,也自是立即被他看得一清二楚。来者有三,两个在前,一个在后。

    前面是两个年轻女子,身上气息都是五颜六色的。根据传授自己这一门『两显神通』的母亲所说,那些颜色乃是组成一个人最基本的要素,是为『五毒六欲,七情八苦』。

    所以那两个女子都是人。除此以外,二女身上的灵气波动,表明了她们修真者的身份。

    只是一个颇为微弱,显然修为不高。而另一个的气息虽然不住摇曳,忽明忽暗,代表她受了不轻的内伤,但总的来说仍是不弱,显然她本身修为极高。

    然而她们此时身上代表七情中的『惧』色最为明显。

    姬慈秋心中一动,再去观测那尾随二女的来者,但觉他身上气息果然比那受伤的女子要强横不少,已能与天下一流高手比拟。

    但那气息也十分混沌,似乎不是五毒六欲,也不是七情八苦。

    正是一个妖邪。

    姬慈秋见此,暗道:“来了!”不由得有些惊奇:“区区妖邪,道行怎会如此之高?”随即跃跃欲试起来:“或许这个妖邪可以得到五行令的认可。”当下将浑身气息收敛隐藏。

    只几瞬息间,外面一道女子声音喝道:“芙月快躲!”跟着一连串嗤嗤长剑破风之声响起,越来越响,迅捷无比,密集不断。

    同时一声尖锐刺耳的厉啸划破雨声,霎时间阴风大作,随着阵阵剑气,带着雨水卷入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