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废墟之下
众人寻声望去,桑素换了一身红色长裙,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在屠门者的拥护下摇曳生姿地走来。
殷弃忧有一瞬间的绷紧,毕竟她们不仅见过面还打了一架,想到自己画的浓妆还换了假发,旋即放松下来。
桑素的视线在两人身上飘过,并未在意,踩着她的恨天高,大大方方走向舞台中央。
已经没有人在意刚才殷弃忧搞出来的动静,他们的目光追随桑素,像要实现愿望的炽热信徒,注视着神明。
“大人,”薛荣柏离她近了些,“等人少,我们就用灵法传送离开。”
在进来之前,两人就在叶桦开的车上留下印记,只是每次用灵法传送都太消耗能量,像他们打完一架剩下的灵力就完全支撑不起,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用。
灵力是有阈值的,就跟游戏蓝条一样,每次使用法术都会耗蓝,没蓝就啥也干不了,而每个人的回蓝速度根据自身实力不同,有快有慢。
研究所发布的公告说明,与灵器融合程度越高,灵力的恢复速度越快,也意味着战斗力更高。
就他们这一辈来说,季瓷是当仁不让的天才,据说最厉害一次能不间断放三次大招,放在游戏里都是要排位上ban位的!
而作为辅助系的殷弃忧,回蓝不仅大而且回的慢,每次都要抠搜着用,听见薛荣柏的话,她盘了盘灵力,对他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她留下来一是为了薛荣柏,二是好奇逆命群相这次想做什么。
而且……殷弃忧瞳孔中的桑素笑语晏晏,她没想到桑素居然是逆命群相的人。
说起桑这个姓氏,殷弃忧想到公孙冉冉给她的那份资料,里面是桑家村在历史上的所有资料。
虽说是“贫民窟”,但那地方是重要的战争中转站,历史上很多人物都曾停留在这个小村子里。
可惜,桑家村的人在一夜之间全部死亡,据调查显示均是恐惧窒息而死,诡异得紧,导致那地在现代成了废墟。
“桑素。”殷弃忧把这两个字放在嘴里咀嚼。
她也姓桑,她会不会也是桑家村的人,那场惨案,跟她有关吗?
“相信各位已经久等了,”桑素敞亮的声音唤回殷弃忧的思考,她仰头,清楚看见桑素眼中的疯狂,“股市定价之际,就是重选人生之时!”
殷弃忧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怦怦乱跳,宴会里的人们已经陷入激动之中,他们都相信自己会是那个重选人生的幸运儿!
她要做什么!
“加入逆命群相的人们,待会便能进入重选之门,改写自己的人生,”桑素的声音带着蛊惑,“破产也没关系,东山再起的机会,正在眼前。”
赌徒们高声欢呼,他们享受这场盛宴,哪怕失去所有。
“天方夜谭,她以为黑洞是她开的,想打开就打开!”薛荣柏只当她是在吹大话。
“别掉以轻心。”殷弃忧的直觉有些不安。
舞台上的女人自信张扬,和她在酒吧里见到的又是另外一副面孔,殷弃忧直勾勾盯着桑素红唇上挑,听她说道:“挑战成功者,可以从我这儿拿走一百万黄金的奖励,到底谁,会是这个幸运儿呢?”
她的狐狸眼勾着每个人的心弦。
“别装模作样了,赶紧说是什么挑战!”有人按耐不住,大声喊叫。
他们的眼睛里没有美女,只有明晃晃的黄金!
桑素拍了拍手,立马有几个面具人抬着长桌上来,又在长桌上摆满了盒子。
盒子里是什么?殷弃忧不由自主地踮起脚,下一秒,面具人“咔哒咔哒”打开盒子,露出闪烁着危险光芒的左轮手枪。
殷弃忧:“!”
全场哗然!
桑素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扭动腰肢走过来,没骨头似的靠在桌边:“规则很简单,一人一次机会,随机挑一把枪来瞄准我,我死了,黄金拿走,如果没没死我,就到我开枪,生死不论哦。”
她挑起一把枪在手上把玩,轻佻不已,却无人敢轻视。
“她疯了吧!”薛荣柏瞠目结舌。
这哪儿是在赌钱?这是在赌命啊!
殷弃忧抿嘴不语。
骤然安静下来的人群也在同意薛荣柏的观点,他们心中天平来回晃动,一方是自己的欲望,一方是自己的生命。
桑素没有意外,她放下枪,悠闲地走到银幕旁边,众人的视线随之而动。
“看呐,你们的全部积蓄就在这几条线中,”桑素手指着仍然在不停翻动的红绿色线,像得到了什么好玩儿的玩具,“怎么有些线一直在掉呀?是你的吗?还是你的。”
她指向男人,又指向女人。
被指到的人有人面露惊恐,有人神情淡淡。
“距离定价还有15分钟,一步登天还是跌落谷底,”桑素轻轻一笑,“这块砝码都至关重要。”
“当然,都是个人意愿,我不强求的。”她说道。
“我已经同意加入逆命群相了,你说的重选人生什么时候开始!”殷弃忧旁边一名白胡子的绅士大声喊道。
我的耳朵。殷弃忧抬手揉揉。
桑素挑眉,慷慨回答了他的问题:“挑战结束后,马上开始。”
这下没有人说话。
“大人,你觉得会有人去吗?”薛荣柏小声问殷弃忧。
这怎么看都不能吧?
“会的,”殷弃忧肯定,“他们会的。”
薛荣柏表示不能理解。
让他更不能理解的是,第一个上台挑战的居然会是一位女性!
她用纤细双手拿起桌上的左轮手枪,仔细看,手指还在颤抖。
“我的钱全在这只股里,可从两天前起它就一直在跌,”女士深吸了一口气,“从预测来看不可能涨了,我失去一切,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她像是在说给其他人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桑素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当然,你自己决定。”
“你确定要选这把枪吗?”桑素继续问道。
女士对上她的眼睛,微微恍惚:“是的。”
“很好,”桑素后退一步,展露出全部身姿给台下的观众,“开枪吧。”
在场的所有人屏气凝神,他们既害怕,又兴奋。
弹匣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环境下格外明显,女士咬牙扣动扳指——
卡。
空枪!殷弃忧瞳孔一缩,紧提的那口气慢慢松下。
毕竟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弄清楚,她还真不想桑素死在这里。
桑素随意从桌子上拿起一把枪:“那现在到我了。”
她举起手,枪口对准魂不守舍的女士,张嘴无声做了个嘭的口型。
“嘭!”
“砰——”
子弹射出,女士的身影猛地倒地,她睁着眼睛,额头上迸发出鲜血,很快染红了地面。
“大人!”
薛荣柏手疾眼快拽住要冲上去的殷弃忧,不忍劝道:“我们赶紧走吧!”
殷弃忧眼睁睁看着面具人拖走尸体,喉咙倏动,半晌才声音沙哑地开口:“不。”
“这个时代终究会灭亡的,大人,别看了!”薛荣柏何尝不觉得残忍,可他们身单力薄,怎么与逆命群相相争!
“他们,为什么要杀人。”殷弃忧眼前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的景象,语气微微颤抖。
不是要招揽人吗?不是要筹集资金吗?为什么要对这些人动手!
“桑素你疯了,为什么要杀人!”耳麦里传来梁姝愤怒的质问,桑素轻轻吹了吹枪口:
“好玩啊。”
听着梁姝无能狂怒了一阵,桑素慢悠悠道:“放心吧,说好一半的指标我会完成的。”
至于剩下那一半,就是她的玩具。桑素嘴角上扬弧度逐渐变大。
蠢货唯一价值就是当小丑逗乐。
“还有吗?”桑素看了看时间,“只剩下十一分钟了。”
赌徒们看了看她身后的黄金,又看了看地上的鲜血。
要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又有三个人陆续上台,或许是看见桑素杀了人,他们心里的道德感在告诉就算杀了人也是为民除害。
可毫无疑问,他们都射空了枪,反倒是桑素,百发百中。
“你,你作弊了吧!”有人质疑。
“每把枪里都有一颗子弹,自己运气不好,能怪谁?”桑素随手拿起一把左轮手枪,朝着说话那人轻飘飘地摁下扳指。
噗。
那人瞪大眼睛,一股骚臭味从他身上传来,旁边人嫌恶地离远了些。
“空枪,你运气不错,”桑素扫了一眼他湿掉的裤子,漫不经心地转着枪,“还有吗,没有的话……”我就准备大开杀戒了。
“我。”
一只手举过乌泱泱的人群,清脆的嗓音突兀地响起,桑素话被打断,抬起眼睫。
少女从人群让出的道走向舞台,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那双漆黑的眼眸宛如巨大黑洞,和那些孤注一掷的人们一样。
可桑素莫名觉得眼熟,她再仔细看着少女走上舞台,抓住了少女眼底的坚毅。
早已清楚规矩的殷弃忧拿起一把左轮手枪,子弹上膛。
桑素耳朵一动,目光直朝殷弃忧看去:“你确定选这把?”
和她每次说的话一样,可这次,桑素看着殷弃忧的目光加重,用比前几回更深切的眼神看着殷弃忧。
但她没想到殷弃忧闭上了眼睛,微微一顿,便听见殷弃忧坚定地声音:“是。”
“砰!”
桑素几乎是调动全身肌肉,千钧一发之际侧身,无法以肉眼看见的子弹蹭断她鬓间的发丝,重重打进身后黄金堆里面。
与死神擦肩而过,桑素的身体在颤抖。
“你只能通过眼睛使用幻术吗,”殷弃忧微微侧过头来看她,漆黑的眸子如幽深古泉,被风吹起微弱的涟漪,“给他们心理暗示,永远也转不到有子弹的位置。”
对上桑素恐惧还未散去的眼神,殷弃忧顿觉好笑:“我以为我们是同类人,原谅我想错了,你是个恶魔。”
“是你!?”桑素终于发现这熟悉感来自哪里,她瞳孔地震,连规矩都忘了,转身要跑。
殷弃忧厉声呵道:“站住!”
实体化白光如冰块,冻住桑素双脚,寒意顺着脚底往上蔓延,几乎要渗入骨髓。
不!桑素无声呐喊。
“当——”
命运的秒针转动到指定位置,倒计时尾声冗长流转,惋惜时代逝去。
所有人抬头,望向大荧幕,无数条起伏的线条群魔乱舞,触电般加速抖动,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跌落至谷底。
一根,一根,直到屏幕变黑,再也没有跳动。
“股,股市……彻底崩溃了!”伴随着男子不可置信的声音,屏幕因着子弹穿过的小洞,不断分裂,蛛网碎片倒映出众人绝望的脸。
他们一切财富,都跟着成了废墟,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似乎是在嘲笑这些贪婪的人们,恐慌在刹那间充斥所有人心房。
完了,一切都完了!
失去支撑的巨大荧幕在半空中摇摇欲坠,殷弃忧背脊发凉,猛一抬头,瞳孔之中是坠落之物。
她扭头看向同样吃惊的桑素,一咬牙松了禁止,大喊一声:“快跑!”
桑素:“!”
可她反应的太慢了,在巨物落下之时,桑素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不堪的,厌恶的,害怕的……温暖的画面。
薛荣柏看着扑过去的殷弃忧,脸色大变:“大人!”
“轰隆隆!”
铁重的屏幕主体摔得四分五裂,短路电线冒着火花,像生命耗尽时的无能嚎叫。
“Effectiveimmediatelydefenseshield!”
挡在桑素前面的殷弃忧上下嘴皮子一碰,抬手激发法术,金色防御罩瞬间展开,为两人在废墟之中提供庇护。
桑素呆呆地张开嘴,看着假发不知道飞哪里去的殷弃忧:“你……”
为什么要救我?
“别多想,我不想你死,是因为还没搞清楚一些事,”殷弃忧头也不回地说道,“等从这里出去,你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被殷弃忧威胁,桑素惊魂未定的心反而平稳下来,说明她对殷弃忧来说是有用的,殷弃忧不会不救她。
桑素打量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女孩,思绪万千,最终化为一句:
“你刚才念的什么鬼洋文?”
华国人,就该,老老实实念华国语!
殷弃忧的反驳理由也十分充分:“你懂什么,念咒语念的快的时候,就要念洋文。”
桑素:“为什么?”
“因为就算你念错了别人也发现不了。”殷弃忧理直气壮。
桑素不懂,但是桑素大为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