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位普通马车夫的日常
这是一份带有歧视意味的名单,并且还颇为贴心的为每一个被列入其中的市民的个人信息旁贴上了用于辨认的照片---
梅利:独自经营一家面包店,体格强健,身材高大,曾有殴打无辜市民的传言,但经查证系谣言,育有一女,现于酒馆“月下狼吟”担任服务员的职位。
沃特:赛因斯特历883年因故被公司辞退后自费购置了马匹与马车进行载人,生意经营的不太顺利,日常生活中经常酗酒,有潜在的危险。
布莱泽.沃尔夫:激进派,经常发表不当言论,育有一女,二人皆于赛因斯特历883失踪。
......
霜月二日。
清晨六点整,即使是总是有着一碧如洗的青空以及明媚阳光的维瑟斯,在霜月中的这个时间,太阳也还没有完全升起,与仍然昏暗的天色相对应的是从深夜延续而来的低温。
屋子里冰冷的空气带给沃特强烈的刺激,让他从宿醉的萎靡状态中清醒,紧接着他回想起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那近在耳边的嚎叫声、眼前锐利的爪、地面上不断流淌的鲜血、无助的眼神以及无视那些落荒而逃的自己。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接着又回想起那个拥抱着女服务员的小黄毛、将他辞退的公司、路人异样的眼神、被迫购买的车夫帽、自己现在终日酗酒的悲惨生活......
他脸上的情绪逐渐从后怕转变成恼火。
“真该死。”他说。
余光偶然瞟到落在地上的不知道哪一期的报纸:“大侦探再次协助警方破获重大案件!”
“简直是莫名其妙。”
戴上足够宽大到能将大半头部遮挡的车夫帽,他推门而出,驾驶着马车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却在路旁遇到了一只象征着不祥的黑猫。
今天似乎不是个好日子,沃特想。
......
霜月三日。
清晨六点整,即使是......前面忘了中间忘了后面也忘了,总之温度很低,但屋子里的沃特却不是刚刚清醒。
昨天载过那个企图坐“霸王车”的小白脸客人之后,因为看他好像和警局的大人物关系密切,却又不像是个警官,再联想起清晨在报纸上看到的内容,就随便向街坊邻居打听了一下。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他竟然是个什么名扬全市的大侦探,曾经还是警局的官老爷,据说还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
这下沃特可不敢再抱有什么侥幸心理了,万一因为知情不报被当作犯人那不就完了,忠厚老实的老沃特前半辈子可从来没有犯过罪,于是他决定将自己知道的和心里所想象的内容向那位有名的大侦探全盘托出。
可他现在会在哪里呢?
沃特驾驶着马车快速的经过“月下狼吟”的门口,并在繁荣的街区附近找地方停下了马车,随后奔跑着前往大侦探目前所在的位置。
......
索姆伍德区,老旧的居民楼前。
傍晚六点整,前面忘......咳,在太阳已经西沉的现在,外面的温度也在急剧的降低,在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之后,沃特回到了家门口,自从三年前被公司辞退之后他就一直住在这个地方,虽然各方面的条件都不怎么样,但好在房租足够便宜。
白天时的情况虽然有些不太对劲,远不如自己一开始预想的那般顺利,但是今天一天下来都没有人找过自己麻烦,那么想来是没什么问题了,肯定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将钥匙插进锁孔的触感与往常有些不同,但沃特没有在意,心思仍然在神游天外。
说起来,好像已经有两天没有看到隔壁的邻居了,原先偶尔还会和他喝上几杯,是出了什么事吗?
算了,管他呢,正好以后少喝点酒,还是专心存钱吧。
于是沃特稍微使劲推开了不那么厚重且显得有些破旧的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那只熟悉的黑猫。
以及像是熟悉的老朋友那般随意地坐在座位上,态度悠然自得的大侦探。
“哟,回来的这么晚啊,忙了一天幸苦了吧。”
大侦探甚至还向他招了招手,友善的打了个招呼。
“你......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是我的家,你这是私闯民宅,我要报警......”
“报警?那太好了,警局的那个哥们在我一个电话下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跟了你一天了,正好我们几个一起吃一顿,有什么事吃完再说也不迟。”
夏洛特的说话的同时带着面带微笑,但话中的内容却听不出半点笑意。
“跟踪?为什么要跟踪我,我今天可什么都没做啊,除了向你提供了证词。”
沃特的语气很急切,话语向炮弹一样接连射出。
“你不是说相信我了吗?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官老爷没一个靠谱的,肯定是想抓我交差去充业绩对吧。”
夏洛特走到沃特的身后,带上了门,期间沃特似乎想要夺门而逃,但是想着门外可能存在的警察,又停了下来,死死盯着夏洛特的一举一动。
“我承认,你‘今天’确实什么都没做。”
在说到“今天”的时候,夏洛特举起双手作了一个双引号的手势。
“普通的出行,普通的在酒馆前差点撞到我,普通的到繁荣的街区停车,普通的变成狼袭击我,普通的逃掉之后继续普通的马车夫的工作。
我说的对吗?普通的沃特先生。”
“简直是胡说八道,什么变狼,什么袭击,我根本没有做过这种事!
而且我不是说了吗,是我看到了一只狼在夜里行凶。”
夏洛特摇了摇头,按住沃特的肩膀,不容置疑的将其按在刚刚的座位上,接着起身,态度亲切地如同在聊着家常。
“哦,我亲爱的沃特先生,别这么激动,这样不利于您的身心健康。
我已经问过警方的人了,这几天的维瑟斯根本就没有野生的灰狼出没,那么大的猛兽如果真的进入市区又能藏在哪里呢?”
否定掉沃特的证词之后,夏洛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
“说起来我是在不久前才知道您是一名光荣的劳动工作者的,这么一想昨天早上载我去剧院门口的那位也是您吧?
真是巧合啊,您的那顶时尚的帽子让我在酒馆错看了这一点,不是吗?”
夏洛特说着自顾自地摘下沃特自进屋起一直戴在头上的车夫帽,随后指向他的头顶。
“瞧,一对多么充满野性的耳朵,您是一头可怕的狼人!
一头狼人袭击并杀死无辜的维瑟斯市民,还要将罪行掩埋,何等狡诈而又卑鄙的行为。”
刻意使用的挑衅语气以及恶劣的言辞让沃特龇起了锋利的牙,然后在看到夏洛特摸着腰间的动作时又冷静的收了回去。
“那又怎么样?”
在被强制执行的冷静下,沃特反问大侦探。
“这是赤裸裸的歧视行为,难道你不知道即使是狼人也是无法彻底变成狼的吗?
换句话说,杀死那个小黄毛的不可能是我,找不到犯人是你们警方的人该考虑的问题吧?不要随便把罪行推到别人身上啊!”
听了沃特的话,夏洛特笑容更盛。
“沃特先生。”
“怎么了。”
“您是怎么知道,这位被害者,是个‘小黄毛’的呢?”
室内的空气仿佛于一瞬间凝固。
沃特的脸上似乎流下了冷汗。
“啊,我亲眼看见......”
“白天在酒馆的时候,我还专门问过你是否看到被害人的身份,而你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那其实是我偶然听到......”
“够了,沃特先生,没必要在狡辩了,就算是你在之后偶然听到的好了,但是整件事从一开始就很奇怪了,为什么不知道被害者身份的你,会想到要去找酒馆的店主去商量呢?”
“我不是说了是因为......”
“是,你是说过了诸如时间太久了担心被怀疑才不去警局之类的话,但是归根结底问题就不在这里。
在于从案发的霜月二日的凌晨一直到现在---霜月三日的傍晚六点二十六分,警方根本就没有公布过除去案发地点以及预估死亡时间以外的有关案件的任何信息,不论是被害者的身份亦或是别的什么,那么为什么你偏偏就知道要来到酒馆和正巧警方被征询过证词的店主商量呢?为什么不是去找剧院的员工或者别的什么人呢?”
沃特又一次安静下来,但还没有死心,仍在绞尽脑汁的寻找能够反驳的话,而夏洛特要说的内容还远不止这些。
“只是这样你可能觉得我是在诈你。
但是还有一点很关键的事情我还没有说,那就是狼人未必不能彻底变成狼。”
“可是谁都知道......”
“是,谁都知道狼人不能变成狼,我在昨天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吧?想来应该是这样,否则白天你不可能会这么做,应该知道那草率的行为反而会让自己更加可疑。
就在昨天夜里,凯尼尔歌大剧院开展了一场,嗯......‘临时军事演习’,而演习所选取的用于进行对抗训练的对象好巧不巧就是一群由人转变而成的猛兽,如果是在别的时间倒也没什么,正好发生在昨天这么一个离案件发生时间不那么遥远的时点,很难让我觉得这两件事是毫不相干的啊?”
沃特坐在座位上,身体不断地颤抖,似乎随时准备暴起。
“那么你说事情会不会是这样呢?
霜月一日傍晚,被害者威尔进入‘月下狼吟’酒馆并与朋友们聚会喝酒,你也正好就在隔壁桌独自饮酒。
霜月二日凌晨两点半,威尔结束了当晚的聚会,结账离开酒馆,你则因为不明的动机,想要杀死威尔,但是为了避免自己过于显眼,于是刻意等了一段时间才结账离开。
凌晨两点半过去不久,你是奔跑也好,或者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实现,干脆直接变成狼也罢,总之是追上并杀害了威尔,接着回到家中。
而整个霜月二日你几乎没有什么行动,只是单纯的在傍晚进行工作,可能是因为宿醉或是抱有侥幸心理,我不能确定。
霜月三日,你由于某种原因突然开始担心被发现,于是妄图通过提供证据对我的判断进行误导。
你所做的事大概是这样:首先,你确认了当时我所在的地点---‘月下狼吟’酒馆,说起来真危险啊,要不是我反应及时,你当时就撞到我了,也许那样对你来说反而更好一些?”
夏洛特好奇的询问,而沃特的颤抖已经慢慢的平复下来,他低下头,一言不发。
“接着你将马车驾驶到那片繁荣街区的附近,找了一个合适的地点停下,回到酒馆的附近,该说不愧是狼人么,跑的还挺快,印象中我在酒馆外面还没呆多久你就来了。
然后变成灰狼引诱我追击,到那片你停放马车的街区附近时候在想办法逃脱,骑警的到来应该在你的意料之外,但显然你还是幸运的克服了那个难关。
逃离包围之后你就变回了人形态,驾驶马车迅速回到了酒馆附近,而马车当然比还要与骑警汇报情况且只是步行的我要快的多,并且路边的市民们自然也不会在意一个随处可见的交通工具,如果是一只突然出现的狼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进入酒馆中,刻意在关键的地方提高声音好让我听见,如果我回来的较晚你估计会先和店主聊聊闲话,总之也不影响,而这样一来就是我主动向你询问证词,也会下意识的更加信任,这一点还算是比较高明的,。
你明白虽然按照大众的认知一般而言狼人的变化程度是没那么深的,但是也难免会有那种半人半狼的传说中的‘狼人’出现,而自己显然是会被怀疑的。
于是你轻率的认为只要让灰狼出现在我眼前的同时自己处于酒馆之中,也就有了一种‘不在场证明’,将自己与狼的形象分割开来,同时再向我灌输凶手是狼而非狼人的想法,这样一来我必然会去调查灰狼的存在,而且你还有一点运气很好,就是当晚发生的其他案子中被害者也有着类似的死因,于是威尔案则很有可能被不了了之,甚至于被错判,认为是连环杀人案的一部分。
只可惜在条件充足的目前看来简直是错漏百出。
狼人能够变狼的可能性已经存在,马车夫的身份也揭露了‘不在场证明’的真相,你对被害者的了解以及与店主商谈的理由也十分突兀。
不太清楚的也就只有动机和能够变成狼的原因了。
对于后者我目前全无头绪,至于前者......该不会是为了女人吧?
那么,你有什么想要补充的吗?”
随着夏洛特不断地陈述与揭露,沃特眼前的景物也逐渐变得模糊,他张开牙齿愈发锋利的口,发出低吼。
“这......是他自找的!”
“嗯?何以见得。”
夏洛特语气仍旧轻松,但已经将手搭在杖剑的柄部。
“他用金钱强迫那个姑娘让她陪酒,不仅搂搂抱抱,还强迫她亲吻,我看见了!
他和那个把我辞退的上司没什么两样,都只会狗眼看人低,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沃特的眼中逐渐看到那蓝色的,飞舞着的......
“啊啊,仇恨的锁链啊,冤冤相报何时了啊,你杀了他就成了和他一样的人了啊,什么的,懒得说了。”
夏洛特拔出杖剑。
“根本不是这回事好吗?
人家郎才女貌配一对,哪轮到你来反对,而且与威尔聚会的朋友也不乏你这样的人,更谈不上什么歧视,他那天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出现在当时的你的旁边。
你,只不过是迁怒罢了。”
盖棺定论后,于灰狼跳起前,剑刃斩落。
而远不如魔狼的沃特在狭窄的室内向大侦探发起挑战,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霜月三日傍晚七点整,威尔案凶手沃特,于逮捕过程中激烈反抗,夏洛特侦探使其丧失行动能力后将其捉拿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