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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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以柄制人

    德莫夫斯基觉得这几天真是倒霉透顶。

    上周和几个外商一起到立陶宛谈投资,不但投资没谈下来,外商的中间费也没给自己,花了一个星期白忙活一场,什么都没赚到。

    回来的路上牙疼犯了,疼得他一夜没睡好觉,刚到华沙就去了医院,诊断是智齿犯了。医生建议立刻拔掉。看到拔牙室一个目测200多斤的斯拉夫超人经历了难以言喻的恐怖场景后两眼泪汪汪地从医院走出,德莫夫斯基怎么也下不了拔牙的决心。

    但是半夜的牙疼让他又一次萌生了去医院的想法,从凌晨两点在钝刀割肉般的痛苦中半梦半醒到早上七点,刚刚起床的他就接到了外交部秘书的电话。

    “阁下,内阁秘书长刚刚打电话来了,他有事要来外交部拜访您。”

    艾萨克来找自己,德莫夫斯基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肯定是帕德雷夫斯基让他来跟自己掰扯去德国使团的事情。

    虽说自己这个外交大臣理应遵从首相和内阁的决策,但自己只是消极怠工,从来没有说自己不做。只是用这种温和的方式表达自己轻微的反对罢了。如果帕德雷夫斯基因此着急上火,那是他肚量不行,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可这位爷他也不能不见,德莫夫斯基只好忍着牙疼,哼哼着喝了一瓶牛奶就坐上了去内阁大楼的车。

    “听说外交大臣近日抱病在身,情况还好吗?”艾萨克无事可做,便和外交部秘书聊起天来。

    “只是牙疼,不过这更好,”外交部秘书递给艾萨克一杯咖啡,“您知道的,大臣不在的时候我们往往有更多时间来做正事,例如和德国改善关系,或者和奥匈帝国互通消息。”

    “德莫夫斯基阁下似乎更愿意把希望寄托在大不列颠和法兰西人身上,”艾萨克说,“外交部对此是什么看法?”

    “如果法国人能在德国对我们开站一个月内从莱茵兰打到波兹南的话,我对大臣阁下的提议举双手赞成,”外交秘书坐在艾萨克旁边,“但很明显,即使是拿破仑陛下也没做到如此壮举。”

    “啊,坚决反对、毫不退让,”艾萨克看了看表,“大臣阁下应该快来了,让我们准备一下吧。”

    “等一下,艾萨克,”艾萨克刚准备去等待室,外交秘书就拉住了他,“外交大臣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从国家角度而言,外交大臣在过去的一些经济行为不可避免地对整个联邦的政治路线和国家安全造成了相当的隐患,而其与一些特殊人士之间的不正常交往也受到了包括首相在内的各方面的关注。以至于首相办公室不得不对外交大臣阁下进行必要的监督、调查和询问,当然,在具体结果出来之前,外交大臣的一切合法权利不会受到任何组织或个人的侵犯。”

    “哦,您是说他真的出事了,”外交部秘书面露难色,“有从宽处理的可能吗?”

    “外交大臣阁下对您有恩?”艾萨克很好奇不受大臣调动影响的秘书为什么会这么在乎一个大臣的去留。

    “下个月大臣阁下要去英国商量他们援助我们海军建设的具体事宜,”外交秘书解释道,“您知道的,他在和英法两国的外交上很有一套。”

    “这就要看他的抉择了,”艾萨克摊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祝他好运了。”

    德莫夫斯基到外交部的时候,看到在外面等他的外交秘书,两人随便聊了几句,秘书就把他带进了办公室。

    外交秘书并没有透露德莫夫斯基染上麻烦的事,一方面是害怕未来首相追究起来自己有可能要担责,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外交秘书作为外交部的二把手,实际的任命权和管理权都握在艾萨克手里,他才不会得罪自己的上司。

    等了三分钟,外交部秘书把艾萨克请进了办公室,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既然已经知道里面待会要出大事了,那还是以不知道为妙。

    “很高兴见到您,阁下,”艾萨克走进来同德莫夫斯基握了握手,“牙疼怎么样了?”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啊,”德莫夫斯基捂着脸,有些含糊地说着,“该死的智齿已经折磨我好几天了,我本来准备今天就把它拔掉的。”

    “我听说中央临床医院的牙科相当不错,我在那认识几个医生,”艾萨克假意关心德莫夫斯基,“今天下午就可以安排拔牙。”

    “谢谢您,阁下,我已经找人安排好了,希望过程不要太痛苦,”德莫夫斯基哼哼道,“我们来处理正事吧,首相阁下让您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哦,当然,阁下,”艾萨克挺直了身子,这表明他进入了状态,“受首相之托,我有一件事要和阁下商量,是一件极其重要的机密。”

    “啊,”德莫夫斯基后仰,“和英国的军舰生意?还是和法国的秘密条约?”

    “很遗憾,都不是,”艾萨克从包里拿出了一沓文件,“先问一句题外话,前段时间在华沙很出名的那位花卉商人列夫·丹尼尔洛维奇,您是怎么看他的?”

    “哦,列夫,”德莫夫斯基回忆了片刻,才从脑海中把这个人翻出来,“是个很不错的商人,他的花品质很好,人也不错。”

    “这么说,您对他还算了解?”艾萨克面无表情地翻着文件,继续给德莫夫斯基下套。

    “还可以吧,我们之间有一定的友谊,”或许是因为牙疼,或许是因为大意,德莫夫斯基没有注意到任何的异样,“他出什么事了吗?”

    “该怎么和您说呢,大臣阁下,”艾萨克装出为难的样子,“您一定知道上个月在夏宫被处理的旧贵族集团。”

    “知道,私建军队、里通外国,罪无可赦啊。”德莫夫斯基说。

    “您认为这位列夫先生和旧贵族之间有联系吗?”艾萨克面带微笑。

    “不可能,阁下,”德莫夫斯基被艾萨克的问题逗乐了,“他就是一个商人,如果他和那些旧贵族真的有什么交集,那也肯定是为了赚钱。”

    “事实上,列夫·丹尼尔洛维奇·巴格拉基昂公爵就是那支私建军队的总司令,”艾萨克把第一份文件放在桌上,“他在波兰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旧贵族集团中的最高军事长官,有大量证据证明,贵族军的军事计划几乎都是他制定。”

    “不可能,”德莫夫斯基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绝不可能,这是谁说的?”

    “他自己,”艾萨克直直地看着德莫夫斯基,“他在意识到贵族军的荒谬后投靠了联邦,把他和旧贵族的事情全交代了。”

    “可是,但是,”德莫夫斯基因为强烈的震惊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上帝,这,这不可能,不会吧……”

    “他交代的事情包括有关您的一些情况,”艾萨克抽出另一份文件,“他说他曾给您行贿过。”

    “是的,不!不对,”德莫夫斯基差点就自己承认自己的罪行了,“只是朋友之间的经济往来,没有任何政治上的利益交换,绝不是行贿!”

    “他给您送礼过,”艾萨克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三次,第一次从您这里换取了有关立陶宛发展的信息,第二次换取了华沙周边的市场资料,最重要的是第三次,您答应让他代替您作为外交部的代表参加联络俄国公主阿娜斯塔西娅殿下的晚宴。”

    “不,这只是,他只是去挖掘商机的,”德莫夫斯基感觉自己后背已经析出了冷汗,“他……”

    “一个贵族军的最高军事长官,去俄国王室最后的成员参与的晚宴上挖掘商机,”艾萨克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如果这是一篇小说里的剧情,作者大概已经被骂到封笔了。”

    “但,但这是真的,”德莫夫斯基百口莫辩,“我从来不知道他是什么巴格拉基昂公爵,更不知道他是什么,贵族军的最高长官。”

    “可您刚刚说,您对他有所了解,”前面德莫夫斯基说的所有话此刻都变成了回旋镖击中他的后脑勺,艾萨克毫不留情地说道,“是您在完全没有了解的情况下就如此相信他,还是您其实和贵族军一直有勾结呢?”

    “不不不,”德莫夫斯基吓得站起来否认,“我和贵族军从来没有任何勾结,我甚至不知道贵族军是什么东西!”

    “哦,那就好。”艾萨克故作轻松的说。

    就在德莫夫斯基以为躲过一劫的时候,艾萨克又开口了:“渎职总比资敌要好些,如果是这样的话,您可能要在其它位子上任职了。”

    “其他位子?”德莫夫斯基心头一紧。

    “首相大人列出了三个职位,”艾萨克拿出了最后一份文件,“联邦驻埃塞俄比亚大使,驻海地大使和驻危地马拉大使,您可以自己选择一个。”

    “驻海地大使?”德莫夫斯基直接叫了出来。

    艾萨克只是点点头,用略带同情的表情表示:你完了。

    “不,你们不能这样,我,我确实不知情啊,”一想到自己后半辈子要在非洲或者南美洲度过,德莫夫斯基就心如死灰,“而且,我,我对陛下,对首相阁下都是忠心耿耿,我怎么会……”

    说到这里,德莫夫斯基的声音已经有了哭腔。

    “其实,首相阁下也不是一定要把事情做到如此地步,”艾萨克看敲打得差不多了,决定把真正的目的讲出来了,“但阁下最近的行为让首相很怀疑您的忠诚。”

    “忠诚?”德莫夫斯基有些懵。

    “例如在遣德使团……”艾萨克还没说完,德莫夫斯基就反应了过来。

    “告诉遣德使团,所有的准备工作都要在明天下午之前准备好,”德莫夫斯基立马冲出办公室,对外交秘书吩咐道,“后天他们就启程去德国!”

    回来后,他带着些讨好的神色看向艾萨克。

    “哦,该怎么说呢,大臣,”艾萨克假装十分惋惜的样子,“我认为首相这次的发火是非常不公平的,我只是来尽办公室告知您的义务,我想您已经如此反思自己了,首相阁下不会不同意给您这个机会的。”

    德莫夫斯基擦了擦脸上的汗:“首相大概不会,把我送到埃塞俄比亚,或者南美洲什么地方当大使了吧?”

    “当然,大臣。”艾萨克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