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德乌什·罗兹瓦多夫斯基，第三军的准将参谋长。一个留着大胡子、脸上有着可怕伤疤的消瘦男子。据说他脸上的那道伤疤是他在逃离奥地利时，同边境部队搏斗中留下的。

    “我来了，殿下，”罗兹瓦多夫斯基站在门口敬礼，“很抱歉耽误了一些时间。”

    “您来得正好，准将阁下，我们正在讨论贵军的部署问题，”德雷克拿起铅笔，敲了敲桌子上的地图，“听说贵军现在面临很大的困难。”

    “是的，”罗兹瓦多夫斯基看了看一旁的副参谋长，“您应该对我军的情况有所了解了。事实上，我军现有的人员补充，有近一半也是自行征兵补充的，其中不乏年龄低于标准的娃娃兵。”

    “这种抓壮丁的行为要立刻停止，人员补充的问题，我回去以后立刻解决，”装备的问题德雷克还不太急迫，自古以来就是人等装备，不足为奇。但是抓壮丁就太过分了，“还有你们编制不齐的问题，我也会和总参谋部说的，这件事我亲自抓。”

    “非常感谢，殿下，”罗兹瓦多夫斯基走到桌边，拿出一份作战图，“您大概还没有看过这个，这是去年预备独立、计划建立第三军的时候，我同参谋部进行的一场图上演习。也是我准备向您汇报的重点。”

    “具体说说。”听到这个，德雷克来了兴趣，坐到了罗兹瓦多夫斯基身边。

    “演习的背景是，波兰独立后俄国军队向波兰发动侵略，其西方面军突破了位于明斯克的第一道防线，逼近布列斯特要塞，”罗兹瓦多夫斯基示意参谋将地图挂到墙上，自己来到墙边继续说明，“双方的编成是，蓝方波兰军，两个师加两个独立团，外加一个炮兵旅、一个骑兵旅，红方俄罗斯军，四个师，外加两个炮兵旅和一个骑兵旅。负责指挥红方的是第三军的军长阁下，负责指挥蓝方的则是毕苏斯基将军。”

    “那么，演习的结果呢？”

    “演习最终呈现了戏剧化的结果，”罗兹瓦多夫斯基敲了两下位于北面的蓝色箭头，“虽然红方在演习初期进攻并切断了布列斯特北部和南部的道路，但是蓝方通过拆分炮兵旅和骑兵旅的方式，将炮兵分成多个部分，与拆分后的骑兵部队和其中一个独立团在南部的完成了一次声势浩大的佯攻，成功牵制了红方在北部的两个师和一个炮兵旅。并通过利用骑兵的高机动性，以较大的代价拦截住了红方骑兵部队的即时救援。在这样的情况下，蓝方在北部成功的集中了两个师和一个独立团的优势兵力，快速地突破了红方的右翼，击溃了红方在北方部署的两个师和一个炮兵旅，瓦解了红方的防御体系。最终蓝方在兵力优势下依靠河流完成了对红方剩余的分割包围，完成了全歼红军的战绩。”

    “这确实极富有戏剧性，”德雷克点头，“您觉得蓝方获得胜利的原因是什么？”

    “蓝方获得胜利的原因是，很好地利用了布列斯特要塞的地利，同时，巧妙地集中了优势兵力，对红军分散的部队进行了各个击破。”

    “这提醒我们，在战争中不仅有算术式的多数，同时还必须依靠军事长官的指挥艺术，”德雷克说，“您参与了这场演习吗？”

    “是的，殿下，我在演习中担任蓝方的参谋长，”罗兹瓦多夫斯基指了指地图上的箭头，“我参与了蓝方的反攻计划，同时指挥了蓝方一个师的作战。”

    “说说您的感想，准将阁下。”

    “通过这次演习反应了，我国第二道防线的筑垒地区过于集中，我从布列斯特地区上详细说说，”罗兹瓦多夫斯基在地图上布列斯特地区附近画了一个圈，“您知道，布列斯特要塞是我国重要的堡垒，但防御工事完全集中于城区，这使得我们难以在公路和铁路上展开防御。”

    罗兹瓦多夫斯基用两只手比作东方来的两股敌人，呈钳形从布列斯特的南北两边包围到要塞的后方。

    “如您所见，如果敌军以高机动化的部队，通过布列斯特旁边的通道，完成对要塞的包围是很容易的，”罗兹瓦多夫斯基强调，“因为要塞附近完全没有修筑防御工事，而守军不可能放弃要塞同敌人进行野战。”

    “您是说，我们虽然修筑了一个坚不可摧的要塞，但却没在要塞附近配置足够的防御工事，”德雷克的手指从地图上划过，“但这很奇怪，不是吗？我们花了大价钱修筑了工事，却不肯再多花点经费，配置更完备的防御工事。”

    “在沙俄时期，国防部曾经做过一批有关修筑布列斯特防御群的计划，但是因为财政问题一直没有实现，”罗兹瓦多夫斯基解释道，“但要塞本体是从1833年开始修筑，到今天不断修缮的。您可以看到，在要塞的四周标注了残缺堡垒的地址。”

    “这些也是过去修筑的？”

    “是，布列斯特要塞群一共由四个要塞构成，位于中心的布列斯特要塞、位于南方的沃伦要塞、位于北方的科布林要塞和位于西南方向的捷列斯波尔要塞，”罗兹瓦多夫斯基用铅笔在地图上标注出了位置，“第二次拿破仑远征，法国人摧毁了沃伦要塞和科布林要塞，捷列斯波尔要塞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坏。”

    “如果我们能重建沃伦要塞和科布林要塞，我想就能形成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德雷克画了一个大圈，四个要塞足以扼守住布列斯特附近地区的一切海陆交通要道，“您是怎么想的，准将阁下？”

    “这正是我的想法，殿下，”罗兹瓦多夫斯基很高兴德雷克能和自己想到一块，“我建议重新修筑剩下三个要塞，联通人工河和布格河，以完成后布列斯特防区为中心，构筑对俄罗斯的第二道防线。”

    “倘若这样，一个军的兵力就不足以守备这个区域了，我们至少需要一个集团军，甚至更大规模的编制，”德雷克转身看向特里斯和保尔，“你们认为呢？”

    “至少需要两个集团军以上的兵力防守这一庞大的地带，”特里斯只是简单地浏览了一下地图，就做出了判断，“凭借这四个要塞，几乎可以组建起整个波兰中部的防御体系。”

    “这么看您的提议很好，准将阁下，”德雷克和罗兹瓦多夫斯基握了握手，“我今晚就发电报到华沙，让总参谋部考虑一下。还有催促你们军应该获得的人员和武器装备。”

    “感激不尽，阁下。”

    “好了，今天下午您让我有了很大收获，”德雷克朝门外走去，“我晚上要去看看士兵吃饭的地方，您愿意给我当个向导吗？”

    “当然，殿下。”罗兹瓦多夫斯基拿起了门边的风衣。

    半小时后，一连的士兵们爬出了营房，一百多号人拿着饭盆挤在一个狭小的帐篷旁。帐篷中间的大锅里不断发出咕嘟声，一道道白雾飘到空中，随着凛冽的北风向南飘去。

    “快点吧，鲍里斯，快点吧，大伙都等着呢！”排在最前面的小伙子不耐烦地冲着拿着汤勺的炊事员喊道。

    鲍里斯抬起他昏昏欲睡的眼皮，用那双别人几乎看不见的小眼睛扫视了一圈，又低下头，搅拌着锅里的浓汤。

    “人没到齐。”

    “到齐了，鲍里斯，全连150号人都在这里了，”小伙子几乎想冲上去抢走鲍里斯手上的汤勺了，“难道要我们给你报个数吗？”

    “连长没来，”鲍里斯用他懒洋洋的声音说着，怕面前的士兵听不见，又重复了一遍，“连长还没来。”

    人群听见了他说的话，爆发出一阵笑声。

    “鲍里斯，我说老兄，”小伙子半个身子趴在打饭的桌上，把饭盆申了进去，“连长今天不在部队，他回家去了，懂吗？回家找他老婆去了。”

    “胡说八道！”一声愤怒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一个熊一样的男人走了过来，肥硕的肚子随着走路的姿势不断晃动着。

    一群人听见他的声音，都连忙站好，连懒洋洋的炊事员鲍里斯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男人的军衔是少校，他一路走到说话的小伙子身边，恶狠狠地质问他：“是你说的吗？就是你说上尉回家找老婆去了？”

    “少……少校先生，是，是连长和我们这么说的。”在男人的威压下，小伙子说话都变得结巴了起来。

    “放屁！”男子几乎啐在了战士的脸上。

    “我告诉你，他根本没回家，也没找什么老婆，”男人抓住战士的袖子，几乎是脸贴着脸告诉他，“他是去妓院了，妓院懂吧？除非他老婆是个妓女，否则他怎么可能在那找到他老婆！”

    说完，男人潇洒地离开了，仿佛他刚刚纠正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打饭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果不是男人戴着少校肩章，不少人都怀疑自己刚刚遇到了一个神经病。

    但无论如何，他们确信连长先生今天不在，而自己也确实可以开饭了。

    “开饭了，弟兄们！”鲍里斯朝帐篷外喊了一嗓子，同时给第一个人盛满了今天的菜——牛肉炖土豆胡萝卜浓汤。

    “那个家伙有点意思，”不远处，德雷克坐在一个小山坡上，旁边是罗兹瓦多夫斯基和陪同他的三人组，“那个少校是谁啊？”

    “他不是第三军的人，应当是宪兵队，或者格兹的。”罗兹瓦多夫斯基回忆了片刻，确信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

    “是格兹在布列斯特的负责人，好像是叫塞斯托斯，”保尔和他曾有过一面之缘，对这个人的印象很深刻，“您要见见他吗？”

    “以后再说，现在先让我看看今天的晚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