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摇青天揽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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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后营

    被带回来的男子名唤季好,在太子府好吃好喝的将养了月余,脸上那令人心悸的肉瘤被医治好了。虽然季好人本来就长得壮实肉乎乎的,现在更是胖了几分,但是不难看出,复原后胖嘟嘟的脸上也是有几分清秀的,一看居然还是个半大孩子,只是吃了身量的亏,让人误以为是个壮实的大人。

    “太子殿下,季好要求见您。”内监谦恭的站在太子面前,脸上满是委屈,“老奴实在拦不住啊!”

    司徒序看着眼前瘦弱的老太监,嗤笑了一声,“让他进来吧!“

    “谢太子殿下!”老太监欢欢喜喜的出了门,让季好跟着他进了殿内。

    老太监站在前面,季好站在后面,老太监整个身子被笼罩在季好庞大的身影里面,就跟豺狼要吃小鸡仔似的。

    司徒序眯了眯好看的桃花眼,小小年纪躺靠在一群宫女怀里,接受着宫女的各种投喂,好不风流。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季好,楞是被眼前的一幕惊的说不出话。这这这,太子玩的真花啊,小小年纪就在女人堆中间游刃有余了!

    老内监不悦的提醒道,“还不给殿下行礼,嗯~”老内监仰起头,一改刚才的软弱,开始仗势凌人起来。

    季好慌忙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坚硬的石砖上,认认真真行了叩拜礼。

    “今日寻孤何事?”司徒序忽视掉地上跪着的季好,旁若无人一般,更加放肆地搂了一个宫女往自己怀里带去,宫女娇羞的锤了锤司徒序的胸脯,娇滴滴的喊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一个劲儿的往太子的怀里靠去,惹的太子大笑。

    季好见了,脸上不由得爬上了一抹红晕,两只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刚出生的小鹿一般,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连忙撇开脸去,“太子殿下,”声音正如孩童一般清脆好听,“小民想留在您身边。”

    他紧张的捏捏手,“虽然小民没什么大用处,”说到这里,季好不由得有些沮丧,语气低了下去,不过片刻仿佛心里有所坚定,季好抬起头想要说出心中所想,却看到司徒序玩世不恭地盯着他,心里又一下子没了底气,“以后小民的命,便是殿下的命。只要小民在殿下身边一日,便誓死守护殿下一日。“

    本想拒绝季好的司徒序,想到季好当日所做的善事,心里犹豫了一下,“为何你叫季好?”

    “小民的父亲没念过书,是实实在在的农民,他经常跟我说,做人应该心怀善念,多多记住别人的好,少记别人的不好,这样生活才不会那么苦。”

    “可是孤身边不需要无用之人。”司徒序低声打断他的话。

    正当季好转身离去之时,司徒序却改变了主意,“祚浱,你带他去后营适应适应。”又笑盈盈地对季好说,“一个月后,孤会亲自考核你,若是通过孤的测验,孤便留你下来。”

    那笑有点阴恻恻的,季好身上的寒毛不由得竖立起来。但是转念间,又被能留下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能留在太子府,不但能有事情做,有薪金,还能给家里减轻负担,这真是太好了!

    直到被祚浱带到后营,季好才明白太子殿下那意味不明的笑是什么意思。比起太子殿下莺莺燕燕环绕的作风,这个后营更令他吃惊。

    太子殿下白日里浪荡的做派,原来是为了掩盖他喜欢男人的事实!!!所谓后营,便是为太子培育将来的男皇妃的地方!!!

    但是碍于世俗的眼光,太子殿下只能明面上迎合众人,将来是必须娶王孙大臣之女或是异国公主。而想要暗地里跟男人相好,必得选拔出文武兼备之才,靠科举考试中举入朝为官,才能日日陪伴将来的皇帝身边。

    此时的季好犹如遭到晴天霹雳,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太子殿下为何如此肯定將来能登基称帝?因为他上面有二十五个皇姊,无一皇兄。后宫像是被诅咒一般,多年来竟无一男丁。直到皇上五十岁那年,太子才降生。皇上老来得子,立即封了刚出生的皇子为皇太子。皇上身体日渐衰弱,后续虽然还有子嗣,但都是是皇女。

    而如今,太子已至总角之年,刚行了弱冠礼,不用几年,定是要登上大位的!

    “你是否还愿意留下?”祚浱语气毫无波澜的问道,仿佛对于男子初到后营的反应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何太子殿下会留下这个外貌普通,且毫无一技之长的季好。后营里姿容绝丽者比比皆是,文采斐然者更是数不胜数。

    似乎是想通了,季好轻轻地点头,他一定要守护好太子殿下的秘密,一直守卫在他的身边,虽然他不能接受男人与男人之间类似男女一样的感情,但是若有人有一天要背叛他的太子殿下,他一定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殿下。况且有这么多年轻俊美,多才多艺的大哥哥,怎么也轮不到他去伺候殿下,他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是个不出众的男子。

    进入后营的那一刻,众人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季好,便又低头温书去了,仿佛季好是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祚浱首先打破僵局,“这是第二百三十九位士子季好。”

    “姑姑,你莫不是开玩笑吧,这么不起眼的人我还以为是来伺候我们的小厮呢!”

    “噗嗤”,其他人也跟着笑了!

    祚浱忍不住上前敲了敲他的脑袋,“你小心某一日被季好比下去!”

    “姑姑,疼!今日你可是为了这个小子打我了,我可不依!”男子身形颀长,却长了副比姑娘还好看的脸,声音软糯,犹如七八岁的男孩的声音。

    祚浱忍不住甩了个白眼给他,“少卖乖,宁也,人就由你带着了,好好教。”

    宁也忍不住嘴角抽搐,很难想象让一个大块头跟他学是何种风情!

    “请宁也哥哥教我!”虽然季好有点反感这种阴柔美,但是初来乍到,也只能忍耐一下!

    “宁也,你可是要好好教!”

    “姑姑放心,我们会监督宁也的!”

    宁也目送祚浱离开后,又骂了一顿刚刚起哄的才消停下来,“坐我身边吧,夫子一会就来教学了!”

    “好的!”季好应了一声,往旁边的一张小凳子坐去,奈何身躯太肥太重,一下子将小凳子压断了。

    “哈哈哈哈!”众人忍不住笑了出来。饶是有些矜持的男士子见到此刻也忍不住轻笑。

    “做什么失了仪态!”夫子冷厉的声音传了过来。

    众人刹那间噤若寒蝉,夫子可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

    季好吁了一口气,好在夫子来了,转移了尴尬!他也不恼,就坐在地上,跟着夫子学了起来。

    在往后的日子里,季好跟着先生刻苦学文断字,因是没有任何基础,刚开始没适应的日子里有些吃力,好在胜在聪颖,渐渐地也能跟的上夫子课了。

    且季好越发刻苦,夜夜坐在小院的凉亭里,在灯笼里烛火微弱的光影里,在难耐的呼啸的冷风里,拿着借来的书反复研读书写。哪怕是手上长了一片片的冻疮,冷风吹过之后又肿又痛,还是日复一日的学习。

    在后营里,季好见识到了比在民间更阴暗的争斗。在他们村子里,虽然有时候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都是明面上就发作出来。发作之后大家对视而笑,一场小风波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过去了!

    但是在后营,大家明面上谦和礼让,背地里却你争我夺。季好第一次知道,想要成为人上人,或许争斗本就是无休止的。好在季好是个不显眼的人,且大家觉得就他这样的人或许与他们比试的机会都是没有的,因此对他也存了几分真心。当季好像他们求问的时候也会耐下心来好好教导季好。

    季好为了让自己更不显眼一些,每日吃饭的时候便都要多吃上几碗。刚开始的时候,季好没见过那么丰盛精致的吃食,一端上来,便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夫子教的礼仪都被抛之脑后,狼吞虎咽的模样让人不免嘲笑他一番。

    在民间,粮食对于他们这些出生不太好的人来说本就是短缺之物,然而今年的冬天又特别冷,很多瓜果蔬菜都被冻死在天地里。村子里的人本来是指望这些能换点御寒的衣物,能在除夕之时吃上一顿肉,可惜天不遂人愿。

    贫困的人想美美的吃上一段饱饭都是奢望,吃的慢了就要被其他孩子抢过吃食,挨着饿忍到第二天。

    每当想到这些,季好都忍不住抚上完好的脸颊,那个因为没有钱不能被医治的肉瘤,本是一颗小小的肉瘤,却因为没钱治越长越大。

    季好本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所以脱掉了尚能保暖的外衣,只留一件单薄的里衣,踉踉跄跄的走进城里,准备冻死在街上,那样总有好心人会给他埋一下,他不想在山上冻死,被野狼啃食,连个全尸都没有。

    谁知经过澡堂的时候,便看见一条毒蛇在那里,抱着在死之前能做一件好事,来世不会这么苦的想法,季好忍住害怕杀掉了那条蛇。

    只是不凑巧被人误以为是偷窥别人的坏人,幸好太子殿下出现还了他清白,还救了他一命,季好在心里默默想着,太子殿下的大恩大德,他这辈子当牛做马都要报答太子。

    季好有时候也会想,上天为何如此不公,王孙贵胄之家鼎铛玉石,而平民百姓却连温饱也难以获得。那些大哥哥们并没有像他一样,对于食物没有抵抗之力。他们只是动几筷子,有几分饱之后便让人将膳食撤了下去。

    季好看到那些未被吃完,甚至动都没有动过的食物,总是会眼睛酸涩,他埋头吃饭,躲闪众人的眼光。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明白,那种食物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是可有可无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