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缠江南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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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儿脸

    (本章属于之前章节刚大改的内容(本是第二卷第二节),故先置于最新节处,待一天后当归处原位。)

    (1)

    “不是我,不是我!”

    长徵门前,六个人也拉不住李相真,叫他冲了进去一脚踹开陈文泽住所的门。

    总捕第一大卫雷鼎正端坐在中,凝视着地上冰冷的尸体,陈文泽的尸体。一旁的宫加伟死死锁住章英肩胛,况朝琛甚至抱起了章英扑腾的两腿,这才制住了他,一个突然就没了兄弟,同时还知道了兄弟媳妇干的丑事的悲愤中人。

    “雷大人,你难道也信?”李相真逼到雷鼎座前,他那身极突出的腱子肉此刻在雷鼎的富态身前却显得那般精瘦。

    “哼,事实俱在,为何不信?”雷鼎一把拍在桌上的案纸,上面早写满了案情的推演。“昨夜你戌时离开大阙楼(“九重城阙”大牢附属的捕快公职行在),晚市的周家小二招待你了二两烧刀子,便是亲眼目睹你去了陈文泽他准内人的住处。晚间寅时,打更人黄氏瞧见先后有两波人来向这里。按仵作老默的话来算,即从那时起走两刻钟,陈文泽便血崩力竭,暴亡于此。两波人,前者陈文泽,后者又是谁呢,哼!”雷鼎说得很慢,可一字一顿间仿佛填满了火药,未炸已有其声,使人听着慌,听着怕。

    “血崩力竭,血崩力竭,”李相真满脸煞白地嗫嚅道,见陈文泽尸体与死状时他便知道这是多么刚强霸道的内力与武功,如果凶手不是他,那还能是谁?他怎么也想不出衙门能有第二个人可比他这般武学修为。“栽赃,定然是栽赃!凶手利用我的武学特点,就地取材,目的就是要混淆视听,嫁祸于我!”

    “好一张钢牙铁嘴!”雷鼎话刚说完,屋内屋外,四方闪出人来,火铳齐刷刷指向李相真。“于动机,你与那陈氏杏儿通奸在前,合计做掉陈文泽在后;于作案手法,{大无相功}虚实相生,以守为先,你面对陈文泽这样的境界自然不需多用;但你另一门看家本领,东瀛鬼武门派的{囚天指法}却可一击破膻中穴,且后继尚带有内火旺烧,直烧得陈文颅脑成灰,经脉混然,纯是个放火自焚的模样,好叫人察查查不出个三二一!”

    “大人,此案始发不逾半日,恁得查来如此多证据,还桩桩件件冲着我李相真,叫人如何服气?李相真没有没与那婆娘通奸,怎是一个店小二片面言语能准的?雷大人当着诸多下属的面,未察查清楚前便大肆便认定是李相真我坏人家室,与诽谤何异?莫不是欺端木大人不在旁佑,偏护着陈文泽?”李相真他未待雷鼎免礼,早已起身,脸涨地通红,得亏是捕门脾气烈如火的雷公坐镇,换别人他早冲上前怼脸上去骂不服了。

    雷鼎哈哈大笑,声儿浑厚通彻,直教檐上的家雀都四散而飞,可他眼眶里明明白白写满了红丝,“本座的人出了事,本座焉有怠慢之理?竟敢怀疑本座查案,别说是端木遗风,便是你父亲长屋亲王在这也不好说话!来啊,把李相真给拿下,回狱再审!”

    李相真满腔怒火,是不是他干的他最清楚,可一旦作为重嫌疑犯进了九重城阙,累累证据之下若无人帮他翻案基本就是屈打成招;有人也是鸡肋,只有像端木遗风这样的神探才能在短时间内帮他找到立案不足的支点证据——这点,他很清楚。

    所以,他绝不能留下,绝不能由雷鼎带走——虽然一动手反抗,便构成抗捕的知错犯错行为,且这通奸杀人罪名八成坐实,将来无论能否雪白都必然波及职位与前途——但以他李相真的性格,何时何地何事能困囿住他?

    他骤然暴起,饶是雷鼎也没料到。

    他两拳未至,拳风夹带着囚火扑向雷鼎面门。雷鼎面门不动,一手掀开桌子挡住火风,一面缓步向门外,才喊道:“开火!”

    李相真想要朝雷鼎脸上招呼,却被宫加伟、况朝琛和章英缠住。

    雷鼎冷哼道:“早听说这小子无法无天,今日碰到我雷鼎,教你知道什么是规矩!”章英一双鹰爪使得凌厉,招招不留余地,直攻李相真一对招子。李相真被逼的急了,捏了拳诀攻向他利爪。章英爪前猛抬便扣住了李相真拳头,却听喀喇喇两声,章英急急吃痛,右胳膊从掌心骨到肩骨一齐齐向后给打移了位!况朝琛一双虎爪这才抢了上来,宫加伟扫堂腿也跟了来,李相真丝毫不怠慢,冲章英的拳继续向前,章英收招不可,只好后退。便在这时,李相真变拳为掌,扒住章英胳膊往怀里一拽,他欠身一撑,登时将章英送向身后进攻半天还没打到自己的宫、况二人。况朝琛收功不及,已然扯下章英一条半残的胳膊,随后宫加伟一腿又将他扫飞到角落里去。

    二人又惊又气,这李相真真如平时人言那般厉害,无怪乎他能在高手如云的的九重城阙衙门里做了欺人的角儿!

    随后一起一落间,李相真又已和况朝琛、宫加伟二人过了十六七招,二人可谓丝毫没有优势,这李相真人看着莽,打起架来却贼灵得很!突然,李相真扯住二人领子,顺着一招冲拳竟直接将二人锤下二楼,威力之大令李相真自己也没想到。不及思考半分,章英便甩来了桌子,李相真一腿支住桌心,便转头看向雷鼎,他清楚,雷鼎一走,火铳兵便对他构成真实威胁,而宫、况二人一走,这火炮随时便能压下来!他右脚一勾,顺来桌子,环身绕去,人已到了章英身后,手臂一紧,便将章英夹在桌子和自己胸前。

    唉,说实在的,不是章英没水平,人好歹是九重城阙的捕头,功夫当然不用质疑,实在是李相真太过突出,内外功已经足够卓越,身法竟也这般超前。但即使如此,火弹威力也不容小觑,李相真有大无相功在身也不敢随便与之硬碰硬。想有了章英在前雷鼎必然忌讳,他便立马朝后方窗子看去,楼下已经堆满了人手,正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脱身,雷鼎已然下令开火,李相真一惊,下一秒,已在一片爆炸声中倒飞出了小二楼——雷鼎是做足了准备的,那桌里填满了火药,遇弹即爆!更何况,雷鼎连章英也不放过,这公门中人如此倒戈,谁能想得到?

    况朝琛一个侧踹蹦起老高,一刀便要斩下去,这是连李相真半空负伤喘一口的机会都不给啊!

    李相真前半身满满当当燃着烈火,脸让烧得焦黑,脑瓜更是迷中迷,糊中糊。但他可是李相真啊,修习东瀛净土宗的无上至法{大无相功}业已突破第五重天的他即使不主动发功,体内已盈盈然浑浑然游走一缕又一缕佛家真气,与那道家罡气如出一辙,护得便是心脉与大脑。以是李相真在此绝境中尚能提气,一把捏住刀口,抱住况朝琛的头颅,待将两人一同落地,那惯性如何之大,刹那间便将况朝琛的吃饭家伙倒砍了下来!

    宫加伟着实一惊,举起火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朝地上就三四炮!彼时,李相真和况朝琛早已分不清谁与谁是谁,尽在一片火海中蠕动。

    “啊!”一声飚上了B6的尖叫划破了天空,在场所有人都悚起了皮骨,内力不甚深的几个直接穿了耳膜,血从两耳里溅射了出来。

    雷鼎赶忙趴上窗户,望见远方高处的阁楼顶上,白狐也似的一人直直飞向这儿来,他大惊失色,“怎么,他们这都没困住白狐儿脸?”

    那是一位女子,白纱紫绥,白狐面具,配上曼妙的身姿,飞在空里真真也似长白山上的千年雪狐,令人心动,更令人心悸。

    “守住李相真!”同时间两名手下费了吃奶的劲可算是将雷神铳抬了上来,雷鼎一只手便卡了住。他一脚踹开旁边不成器的手下,瞄准那白狐儿脸的行进轨迹便是一波预判,加爆射!

    四珠连心炮瞬间崩向白狐儿女,白狐儿女没有踏檐,没有走壁,一连几折,都是空中突然发力,竟将四颗紧随的高炮瞬间划过。身后炸起了绚丽的火丛,亮澄的火色直教初升的太阳都黯然,宫加伟看在眼里她竟成了浴火的凤凰般,可堪绝世!以至下一秒白狐儿女已经到了身前,他还是怔怔地盯着人脸,不知所措。(在番外篇里,宫加伟与白狐儿脸有过露水之缘,从那后,宫加伟便…懂的都懂,不懂的就蒜了哈哈哈)

    白狐儿女脚尖刚触地,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驱散了李相真和章英身上的火,而周身的人竟没一个能站稳住的!雷鼎举铳对准白狐儿女,她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含情脉脉的眼里只有倒在地上的李相真。

    她颤巍巍地走向他,颤巍巍地俯下身子,颤巍巍地将他抱起入怀,颤巍巍地抚摸他的发茬,却怎么也不愿置信,此刻的他,早同木炭无二区别。刹那间,她眼眶和下颌抖了起来,她痛苦地发出嘶鸣,一声尖啸!

    宫加伟这才反应过来,立马,他听见远处的天空仿佛射来了无数的利箭般,一道,两道…数不清的划破长空!

    “是御剑!”宫加伟才及反应,那十一柄御剑便扫过了街道,瞬间,哀声涛涛,血流如注!

    没人挡得住这飞来的剑,甚至躲开也成了奢求!

    “什么!”雷鼎瞳孔猛地放大,看到这十一柄剑,他便知道了眼前的女子是谁!但今天不论是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雷鼎一样要收了李相真的魂魄!见情势远超想象,他慌忙扣动扳机,一连穿火炮登时弹射向不到五尺距离的白狐儿女!

    谁都没料到,便在此时,宫加伟竟一个箭步便冲了过去,便在毫厘之差间撞开了白狐儿女……巨大的气流伴随高热的火柱,就在白狐儿女脸前呼啸而过,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要救她,她很清楚她完全不需要他来救,只是这会爆炸的火药玩意儿终究取走了他的性命却是实实在在不可的。

    半晌,她阖上眼去,那是十一柄鲜血淋漓的剑也在此刻齐齐飞向她,在她身边扎了住。她抱起了李相真,眼角的泪滑落下来,却湮灭于灰烬之中。

    风尘中,一袭白衣,腰间抱着一具焦尸,格外耀眼。

    “列阵,快列阵!”雷鼎跳下楼,急促地喊道,声儿依然浑厚,却显得有些破音。

    “开火,快!快…”

    却无一人开火。

    “大人,大人!”身边一位捕快叫到,雷鼎这才反应来,眼前的白狐儿女已然消失不见。

    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也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不向雷鼎寻仇。

    许是畏惧这阵火铳兵吧…

    许是还想着能救一下怀中人吧…

    雷鼎懵怔地扭过脖子,只是瞅住那捕快,大口喘着粗气。他已经想到了,后面将会发生多么恐怖的事。留下一时性命,这将成为雷鼎以及他手下此生最后悔的事。

    (2)

    “竟然会是她!”一袍黑色,还是挡不住他惊讶的眼神。想到在曾经那个历史书卷里,多年后自己与这位可堪天人的剑客相遇时的场景,他实在不能将今天犯险救郎君的白狐儿脸与之相对。

    旁边是一老一少。

    老的道:“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如今,你已然改动了历史,未来二十年走向必然不再重合,你要做好准备。”

    “我?”

    少的笑道:“你自然要做好准备的,最主要还是心理准备,毕竟历史更将,你记忆里的一切都会不同程度偏转,这种落差感会很难受的。”

    想到自己xx人妻子,又嫁祸小伙,逼死一片又一片…为了二十年后的人间不再是炼狱,他真拼了一切,一切他在二十年后绝望之际都不曾放弃的人性和准则。

    他知道,不管历史怎么改,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终是难逃天命,但这一次,他要和她一同对抗这该死的天命了!

    “快去吧,去见见二十年前的她是什么模样吧。”少的笑得甜甜的。

    他眼里泛着泪花,消失在夜色中。

    少的问:“要改变二十年的天下大局,这一步肯定不够。那下一步,我们去哪?”

    老的答:“这一步,犯杀生;下一步,积救人。”

    少的笑道:“上官家族,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