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螳螂捕蝉
陈一的手术一切顺利,医生为他固定了骨折的位置,但是由于他破裂的毛细血管太多,导致他的整条腿还是肿得像冬瓜一样。
这时已经是下午了,那只麻雀又飞回来了,它唧唧喳喳地,叫过不停,它在窗台上来回走动,它还是一瘸一拐的,时不时对着玻璃啄几下,玻璃上面一片明朗,它在啄什么呢?当然是啄给陈一看。
陈一醒了。张碧儿终于趴在一张小床上睡着了,他从来没有24小时不睡觉的时候。这次他熬了一天一夜。他睡着之前,对陈一说了四个字:“万分谨慎”!
说完他就睡着了,陈一怀疑他是装的,要么就是胡说八道。那有这么快就入睡的人?
他睡着的时候跟个女孩子一样,安安静静,两只手捧在脸前,双腿微微弯曲着,脸上带着若有若无地笑意,但是他乱七八糟且为数不多的几根胡子差点把陈一恶心吐。
他特别感谢他能够腾出这么不容易的时候来照顾他,他心里暖暖的。
他的状态好了很多,腿虽然还是那么粗,至少它会慢慢瘦下去的,断开的骨头处,仍然给他带了了难以忍耐的疼痛。他只是紧邹眉头,不再哼唧。
他现在是清醒的,既然清醒就要面对现实。他最担心的蓝静仍然不知所以。他拿过来张碧儿的手机,没有信息,没有未接电话,没有已接电话。蓝静根本没有找过他。
他看了看手机屏幕,显示着:10月30日13.23分。
他又一次拨打了蓝静的电话,随着嘟嘟的等待音,陈一的心跳开始慢慢加速起来,每“嘟”一声,他的心跳频率就高一分......
终于,在接通快要自动停止时,他的心跳到达极限时,蓝静“喂”了一声。电话开始计时收费,陈一开始对她倾诉。
她说:喂!带着朦胧的睡意。
陈一问:你在睡觉啊?
她“嗯”了一声
陈一:你不接电话,特别担心你,你在宿舍吗?
她:是的啊,她抬头看了看,确实是宿舍。
陈一:吵醒你了,真不忍心。
她:我都担心死你了,我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发信息也不回,你干嘛去了?
陈一:我用张碧儿的手机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用他的手机给你发过信息了,你没看到吗?
她:没有啊。
陈一心里埋下了疑惑。他问:你担心我什么?
她:你腿骨折了,我能不担心吗?
他没有告诉过她,他的腿骨折了,住进了医院,而且她说她没有看到自己用张碧儿的手机给她发的信息,以及打过电话,她怎么知道自己住进了医院,而且是骨折?他很不自然地转了一下头,蓦然发现他的枕头旁边躺着一把半开的修眉刀,安详自然,毫不畏惧,就像它理应躺在他的枕头边一样。陈一当然认识它,它手柄窄窄的,细细的,它的头部略宽些,中间藏着一把最锋利的刀片,它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它就是蓝静包里的那把修眉刀,那天夜里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的那把刀,他居然遁到了自己的枕头边,它居心何在?
他居然不愿意承认自己骨折了,他们是一对恋人,能够得到爱的那个人的担心才是最好的康复。而-恋人的对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应当第一个通知的就是他的恋人,他竟然不愿意让她知情。这样的爱情是不符合常理的?
他终究还是怕她的那把修眉刀!以至于才把爱情抛到了修眉刀之后。任谁也不可能不在“刀”面前昂起脖子,毕竟,它乃大凶。
他说:没什么大事,但是我想见见你。
她哈哈哈地笑了一阵,然后又沉默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对于陈一来说,太不符合蓝静的性格了,她哈哈地笑什么,那么好笑?他只是说,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见见你。他就笑的那么开心吗?或者是他说:他没什么大事,她觉得好笑?
她突然说:我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我变成了我的堂妹。
陈一:你堂妹是谁,我没听你提起过呢?
她说:他叫“古兮儿”她失踪好多年了。
陈一说:你最近肯定想起过她吧。
她没接他的话题,只是问:你在那家医院?
他说:敬业骨科医院。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断了,陈一都来不及说句再见。他的心忐忑不安起来。他还有太多问题没表达呢,他还没对她说,要注意身体,晚上好好睡觉呢。
他把那把修眉刀扔进了垃圾桶,它离他脖子太近了,它来历不明,就算真的是蓝静的,但是无论如何,它都不可能给他带了任何安全感。
柜子上的那个梨,还瘫在那里,他以为是张碧儿吃剩下的。它被啃掉了一半,缺口一点都不规则,表皮已经发黄,他也扔掉了它。
陈一百般无聊地躺在床上,他的胃已经36小时没进食了,他一点也没有胃口,但还是拿起一个苹果啃起来,他感觉像是在吃稻草,难吃又难咽。
他想,张碧儿肯定是发现了些什么,所有对他说“万分谨慎”谨慎什么呢?那个自称葛风的人吗?他没有见过葛风,他不确定那个医生是不是他。他并没有打算报警,他觉得葛风跟蓝静之间的关系,还不至于报警。他只担心蓝静,万幸的是,刚刚他们才通了电话,那么,那个葛风并没有对蓝静下手,他放心多了。可是,蓝静好像变了,具体那里变了,他也说不上来。就像好好的两盘菜一样,经过不同的厨师烧出来,味道总是要差一些,说咸了也不是,说淡了也不是。
但是
他担心的蓝静,此刻正在赶往“敬业骨科医院”的路上。
蓝静一路走来,看不出她的心情,看不出表情,她走得急匆匆,轻快极了。起风了,路边的树木拼命摇晃,让人担心它会不会夭折。围墙里的玫瑰,一枝枝争先恐后地往墙外伸,妖艳无比。红杏出墙,必有妖情,玫瑰出墙,祸害四方。
杂草中的那只青虫,无忧无虑地吃着嫩草,一只鸟儿快速而精确地奔向它,叼走了它,飞向远方,飞向它家的地方,把它喂给了它最心爱的孩子。一只秋后的蝉,有气无力的叫着,它的生命已接近尾声,它在为自己奏最后的哀乐。一只螳螂早已锁定了它,殊不知...它也早已被一只黄雀锁定。
它在对蝉发起进攻的时候,成功的时候,一股妖邪地风逼近了它,它迅速放弃了蝉,逃离在更深的枝叶中。它的尾部一根铁线虫溜出来,精确地落在了黄雀的脖子处,迅速缠绕在一起,镶进了羽毛,镶进了脖子,它奄奄一息的掉落在地上。螳螂找到了那只蝉,把它跟黄雀放在了一起,慢慢消化,直至剩下一堆渣。至始至终它都没有笑一下。消化它们只是为了生产出更多的铁线虫吗?也许是!
病房的门被敲响了,哒哒哒的,像是用指甲在敲,又像是用骨头在敲,就是不像正常的手指关节在敲。
陈一当然以为是医生或者护士,他朝着门的方向看去,说:进来!
门就慢慢打开了,他期盼已久的女孩出现了,她来到了他的病房,来听尽他的苦衷,来听尽他的委屈以及疼痛,她来对说“我要把自己说给你听”!她来了,他就幸福了,她是他的爱人,他们可以彻夜长谈,他们可以互相拥抱,他们可以令彼此不再孤独。
他们已经33天没有见过对方了,他们应该来一个久久的拥抱,长长的亲吻,来感受彼此之间的温度。
然而,陈一懵懵地看着这个他心爱的女孩,惊骇万分,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连衣裙,裙子里面空空荡荡的,仿佛就是一个衣架晾着一件裙子一样,毫无凹凸感。她的头发似乎长了一些,现在垂到了他的胸前,但是已经寥寥无几,头顶露出一些白色的头皮,显然,她脱发严重。她的脸干巴巴的,白澄澄的,整个面部,没有肌肉,没有脂肪,只是面颊骨跟一层皮撑起了这张脸,一点都不像活着的样子,看起来很不舒服。
她微微笑了一下,整张皮肤就皱在了一起,看不出她曾经的那只迷人的酒窝,感觉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酒窝。
她裸露在外的脚裸,说明了,她到底廋成了什么样子,她的身体,是靠骨头跟皮肤在撑着的。
陈一瞬间就留下了泪,她果然跟自己想象的一样,他自责,内疚到了极致,他明明知道她生病了,却迟迟不送医,导致她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哭着伸出了双手,哽咽着说:来!
她就走过来,轻轻地抱住了他,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陈一明显感觉到,她身体里的骨头硌的他生痛,他更心痛了。他吻上了她的嘴,冰凉冰凉的,一点也没有爱情感觉。他痛苦极了。
终于,她放开了他。
她说:你今天怎么了吗,这么委屈。
他的眼里挂着模糊的泪水,哽咽着说:傻瓜,让你好好照顾自己,你怎么不听话呢?
她还是在笑,陈一看在眼里,他知道她在强颜欢笑。
这时候,张碧儿很不和适宜地醒了。他坐了起来,看了蓝静一眼,很诧异的说了一声:我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