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侠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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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往昔之过

    颜溪月身前早已有夏书恩和姜牧尘阻隔,三人掌影飘飘,拳风虎虎,立时缠斗在一起。

    听了这对父子刚才的对话,颜溪月连日来的疑惑才一一解开。

    为何忠伯会语气沉重的让以恒不要叫他爹,而以恒却又痛心疾首的悔恨这是自己第一次叫他爹;为何归云长见了以恒的面容,就惊讶的说不出话;孟见之不喜欢花,作为花匠的以恒却又能长留与此;忠伯死了,以恒说什么也不肯出谷;卧云谷中所有人均会武功,而他却毫无半点功底……

    所有的疑惑,便在此时清晰明了。

    以恒眼看三人斗得不分上下,心中纠结惶急,他心知自己这时无论怎样劝阻,孟见之都不会听从,惊急之下,他抢步至埋伏在屋前的青衣弟子们身前,唰的一声,拔出一名青衣弟子的佩剑,抵在自己颈上。

    颜溪月惊呼一声:“以恒,你干什么?”

    孟见之听见异常,忙撤掌回身,变得神色惶急起来,“泰然!你千万别做傻事!爹就你一个儿子!”

    以恒眉头深锁,“爹,你到底是要报仇还是要我这个儿子?”

    “我不正是为了你才报仇?你、你有话就好好说,把剑放下来!”孟见之朝以恒身后的弟子略微一使眼色,一名弟子眼疾手快的从以恒手中抢夺下长剑。

    以恒抑制心头气愤,仍面不改色的对孟见之道:“你就是把所有的兵刃都收起来,我想死,有的是机会!”

    夏书恩和颜溪月生怕他再生寻死之心,忙上前一步劝他,“以恒,你既拿我们当作朋友,不希望我们丧命,我们又岂能亲眼看着你轻生?”

    “你不必为我们担心,只是你有话,千万要与谷主解释清楚,别轻易做出自残自戕之事。”

    以恒心头一酸,垂首不言。孟见之看着自己的仇人与儿子亲如密友,除了心痛恼怒外,也是无可奈何,当即一挥手,从屋后涌出的一众弟子霎时退下。

    “泰然,不管是报仇也好,留在谷中照顾你也好,爹这一辈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可你、你究竟想怎样?爹要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满意?”孟见之实属被儿子自残的举动给惊吓住,凄然悲痛之下,连说话声都开始变得发颤。

    以恒却长叹一口气,“爹,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孟见之一愕,“你最喜欢骑马,可你自从瘫痪后,就再也不能骑了。”以恒摇了摇头,孟见之又是一怔,“怎么?你又不喜欢了?可你现在身体不是痊愈了?”

    以恒看向鹅卵石旁的草地上,那里静静躺着一株枯萎的月季花。“这些年来,谷中多了许多种植的鲜花,爹就没发现吗?”

    孟见之不知他究竟想要说什么,“是啊,我跟忠伯说了,不要种这些劳什子的野花,他偏不听,他种一次,我就命人拔一次。若不是看在你离不开他的份上,我早将他逐出谷去。”

    以恒神色哀伤的凝视地上一大片枯萎的花朵,“不,这些花全是我种的。”

    “什么?你、你种的?”孟见之胸口一震,上下打量着他,眼前相貌俊雅的儿子忽然变得陌生起来,半晌说不出话。

    以恒抬头注视清澈如碧的蓝天,思忆往昔,“十五年前,也是这样的一天,那时的我刚学会了爹教我的几招功夫,路过一处村寨时,有个八岁的孩子调皮,拿一颗石子砸到了我。

    虽然他的母亲及时出来呵斥了他,又跟我道了歉,可我当时心胸狭窄,不肯轻易就此了结,我就拿了绳索捆了那孩子,把他吊在树上荡秋千似的玩弄。

    他的母亲跪在地上对我苦苦哀求,那个孩子也吓得嚎啕大哭,我不仅没有丁点恻隐之心,甚至还将绳子晃的越来越快,那个孩子被捆得时间长了,已经吓得昏过去了。这时候,颜大侠出手救下了这个孩子。

    我不知天高地厚,要找他报复回去,颜大侠念我年轻识浅,所以才废了我的武功。也是在那一年,我大悲大怒之下摔伤了腿。当我困在轮椅上不能俯身去捡拾东西时,忽然想起那对被我欺负的母子,他们遇到我这样强凶霸行之人时,该有多么的恐惧和无助。”

    一提起颜如令,孟见之恨得咬牙切齿,他见儿子神色淡然的说起昔日旧怨,更加不明所以,“你究竟想说什么?”

    以恒继续说道:“爹可否想过,如果颜大侠真如您所想的那样残酷无情,我们父子早死在他的手下,他又怎会用心良苦的废掉我的武功,除了让我日后无法横行霸道外,也是意在让我好好反省,也是从那一刻起,我就没再怨恨过谁了。我失去武功也好,瘫痪了也罢,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如果颜大侠当年只是随意出手教训了我,以我当年骄横跋扈的性子,也必在其他人手里吃亏,只怕丢了性命也不无可能。颜大侠虽然没有对我说过什么教导之词,可他的所作所为却让我受益匪浅。正是他的手下留情,才让我重获新生。这么一想,我们与颜大侠之间,其实根本没有仇恨,我们父子反而应该感谢他才是。”

    孟见之听得愤恨不已,“感谢他?哼,亏你说得出口!”

    以恒见他仍是冥顽不灵,试着继续劝他,“我还记得,我第一次上卧云谷时,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天气,也是那一次,我从山上摔下。如今,那些盘桓在头顶的阴云早就散去,爹你又何必、何必还耿耿于怀?”

    “你……我孟见之怎会生出你这样不中用的儿子!”孟见之满腔气恼。

    眼见这队父子谁也说服不了谁,夏书恩上前一步,对孟见之抱拳为礼,“孟谷主,在下有一言,谷主不妨听之。”

    孟见之斜睨他一眼,心中本来有气,但见他举止风度,谦和有礼,也就没再口出恶语,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以恒知道父亲的性子,冲夏书恩微一点头。夏书恩领会他意,对孟见之道:“孟谷主心中纠缠之事,无非是为颜大侠废掉令郎的武功而介怀。即便今日令公子已将过去的恩怨一一化解,谷主还是不能释怀。退一步讲,倘若真让谷主杀了颜家的后人,您心里真的就痛快了吗?”

    孟见之纵声大呼,“我当然痛快!我痛快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