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侠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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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大逞雄辩

    一只体型宛若柳叶的柳莺在鸟笼里上下跳跃,啾啾鸣声婉转悦耳,徐知县饶有兴味的逗弄这只柳莺。

    一脸惊慌的陈捕头奔到近前,“大、大人,不好了,外头好多百姓押着梁老爷和郭管家到县衙来了,说是在育婴堂挖出好多尸骨,要大人出去审断呢。”

    咕咚一声,徐知县从石凳溜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包师爷面色一沉,问陈捕头,“告状之人是谁?有没有夏书恩、薛天辰这两人在内?”

    陈捕头愣了一愣,不知包师爷何以会问起他们,他还只当这两人是县衙惹不起的角色。“是所有百姓都一起来告的状,没见着师爷说的这两个人。”

    脸如金纸的徐知县拔腿就朝自己后院跑去,“赶紧把金库转移,师爷,咱们快跑吧!”

    包师爷一把抓住徐知县,怒目瞪视他,“一帮乌合之众,大人这就自乱阵脚,后面如何向舵主交代?此事暴露必有人从中作梗,咱们且出去看看,是什么路数?”

    提到舵主,徐知县如遇靠山,被包师爷又哄又吓,稍稍安定下来。

    待得他穿戴官服去县衙公堂时,外面围观的民众比之育婴堂门前多了三倍不止。

    梁润昌与郭庆战战兢兢的站在公堂上,若不是一班衙役拦着,不知会被愤怒的民众如何对待。

    六子和小安子被挤在门外的石狮子旁,见县衙里里外外都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也没想到突然之间会惹出这么大的波澜。

    两人望向夏书恩的眼神中殊有求肯之意,“大人出来了,咱们还是离开这吧,别搅和进这趟浑水。”

    薛天辰的伟岸身躯挡在他们身前,“走是走不了了,只有进去的份,吃进肚子里的东西,还能吐出来吗?”

    六子禁不住埋怨小安子,为了几口好吃的惹祸上身。

    夏书恩知道他们心中所忧,就是不想重蹈福生的覆辙,于是宽慰二人,“今日之事,于所有人而言都是个意外,你们担心的事决不会发生。”

    里面传出惊堂木击桌之响,片刻后,叽叽喳喳的人群才安静下来。

    徐知县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早发生在育婴堂之事,本官已有所风闻,但究竟是何人第一个在花园发现的白骨,站出来!”

    他这句话看似合理,实则是要探出是谁在暗中捣鬼,进而揪出幕后主导之人,好行私下报复。

    外面的民众你看我,我看你,只记挂着收拾梁润昌,却浑然忘记是谁第一个发现了异常。

    六子和小安子禁不住双腿颤抖,忙低下头,生怕被周围人认了出来。

    其时,两人平时就是个衣衫破烂的叫花子,今日换上平常装扮,兼之又发生巨变,根本无人识得他们的面容。

    六子的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吓得一个机灵,以为被人认了出来,回过头去,见是夏书恩在冲他微笑摇头,暗示他不必承认。

    徐知县一连问了三遍,堂外众人接头接耳,互相望着,也没人说出个所以然来。

    见此情状,郭庆也只知是小厮来禀报,那时后门就已经围了不少人。

    徐知县传唤那名小厮上堂来,小厮一五一十的告知,又在堂上望了半天围观的人群,也没找出跟他因为两只狗而吵架的六子。

    这时,人群里突然一个声音传出:“先别管是谁发现的了,育婴堂为何会有埋尸,难道不是重点么?”

    徐知县心底一沉,站起身子朝堂外张望,意图寻出发声之人。

    岂料,外面人潮如涌,这一声发出后,立刻就有民众跟上,要求徐知县立刻审问梁润昌。

    徐知县焦急的看了看包师爷,站在一旁的包师爷轻轻点了点头,这徐知县才质问起梁润昌缘由。

    “被告梁润昌乃本县数一数二的大善人,声名远扬,然则今日在你经管的育婴堂后花园挖掘出幼童的尸骨。本地无人不知,育婴堂是专门收养无主的弃婴,今日你若不交代清楚,别说是本官,就是堂下的百姓们也不会让你出这个门。”

    梁润昌听出他话外之意:自己今日不给出一个交代,即便他身为县令,也没法保证自己能安然无恙的离开县衙。

    可育婴堂的真相又岂是他能轻易公布的?

    “这个……那个……”他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子午卯酉,郭庆见门口被衙役们团团包围住,外面的民众也进不来,于是替梁润昌编起了借口。

    “大人容禀,适才小人已告诉过乡亲们,花园埋下的白骨乃是育婴堂建造之前就有,至于为何会有新埋的尸体,想必大人您也知道……”

    徐知县听见最后一句话,以为他是要将自己也一同陷入这场惊天巨变的漩涡当中,登时对他怒目相向。

    “嗯?你育婴堂现出的丑事,本官如何得知?大胆郭庆,休要胡言乱语!”

    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之问,但凡知晓育婴堂和徐知县之间的勾当,便也听出此事徐知县必是知情包庇者。

    然而堂外民众皆不知这里面的缘由,还只当是郭庆说错了话。

    毕竟,他刚才就将白骨的黑锅甩给了卸任四年后,又变得疯癫的吴知县。

    别说郭庆与梁润昌一呆,就连包师爷都怔住了,他忙靠近徐知县,悄悄推了推徐知县。

    郭庆忙解释道:“不!大人误会小人的意思了,小人是说,育婴堂向来收养来自五湖四海的弃婴,甚至有些生而不养的父母也会将孩子丢给育婴堂,此事不光大人知晓,就连全县的乡亲们也不会不知。”

    徐知县脸上红了一阵,尴尬的抚了一把颏下的胡须,“你、你接着说。”

    郭庆继续胡编乱造:“小人是说,既有这等凉薄父母,连亲生孩子尚能不管不顾,难免会有一些毒如蛇蝎之辈害死了孩子。

    又眼红不过育婴堂在外的美名,故意将尸体埋在了育婴堂后花园之中,好损坏我育婴堂的名声。”

    原本茫然的梁润昌听见他这番诡辩,似要将一身污泥的育婴堂扭转为受人栽赃嫁祸的受害者,心底顿时一片欢喜,于是忙跪在当场,声泪俱下。

    “我梁润昌哪怕散尽家财做善事,被人诬陷讹诈也算不得什么,可是育婴堂却不能无端被人乱扣帽子,还望大人明查,还育婴堂一个清白!”

    堂外民众又是一番议论。

    “什么?育婴堂是被冤枉的?”

    “梁大善人看着这么老实,不会做出杀害孩子的事情吧?”

    梁润昌跟郭庆一唱一和,三言两语之间竟将不利局势扭转,徐知县忍不住面露喜色,想到还是在公堂上,立刻严肃起来。

    “梁大善人为了育婴堂和本县百姓的福祉,劳心劳力又劳财,无人说你就是凶手,快起来,快起来。”

    “且慢!”

    就在徐知县让梁润昌起身,好继续糊弄此事之际,堂外一人厉声喝止。

    “众人所见梁润昌在枫阳县的善举是不假,可在育婴堂挖到尸骨确是事实,这是两码事,岂能混为一谈?”

    徐知县等人闻声一惊,一齐望向堂外,说话之人正是被衙役拦在外面的夏书恩。

    他继续朗声说道:“倘若事实真如郭庆所言,是有人栽赃嫁祸,那又是何人所为?郭庆既有此怀疑,想必是早就知晓花园有埋尸一事了?”

    包师爷双目怒视,眼神中颇有恨恨之意,低声咒骂了一句,“果然是这嫌命长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