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兵们整齐划一的步伐停住了。

    他们僵在原地，眼睛浮现出茫然，过了片刻便流露出憧憬与幸福的真情。

    然后在下一刻，面目狰狞的他们就好似看到了什么怪物。

    转身便对曾经的同袍，然后嚎叫着高举武器，用尽毕生气力朝着身旁的队友发起了攻击。

    那卫兵队长的通讯器还开着，刀刀入肉的声音伴随着魔网传入某处，幕后主使提高音调质问着，却被士兵们彼此厮杀的声音与嚎叫盖住了。

    发生什么了？

    莉莉丝茫然的看着面前突发的混乱，然后在下一刻，她发现自己被某人一把抱了起来。

    “所以说，有病就好好治，一群PTSD患者吃了药都要上职场，这不是搞笑么？”

    “然后这位小姐——看你好像无处可去的状况，不如先跟我回家治疗一下伤口吧？”

    莉莉丝被他扛在肩上，被他用稍显粗暴的动作解开衣裙，然后用细腻温柔的动作对伤口进行更为细致的处理。

    他的动作对女孩子来说有些太过粗暴，但此时此刻的莉莉丝已经没有顾及自己的身体差点被看光的心情了。

    她只是惊愕的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到底发生了什么？

    团结一致的追兵们，只是因为他打了个响指，就露出幸福的表情。

    然后，他们开始彼此厮杀。

    哪怕自己的手脚被砍下，他们的面庞都是那么的幸福。

    这种表情，莉莉丝只在自己母亲的葬礼上见过——但那与现在完全不同...

    她想搞清楚原因，却没想到自己现在已经虚弱的基本发不出能让人听清的声音。

    就算是非凡者，大概只能从她听到意义不明的呓语。

    而简单处理少女身上的伤口，确定她应该不会在接下来的流程中因为重伤休克死亡后。

    威尔回过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混战，在混战中，卫兵队长右胸挂着的通讯器闪烁着仓促的绿光。

    “——！！”

    “——！！！！”

    音调越来越高，屏住呼吸，威尔能听到那边传来一位老头癫狂不解的声音。

    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没人回话？

    到底在跟什么东西在战斗？

    诸如此类的问询，被士兵们口中忘我的高呼盖住。

    “为了家乡——”

    “为了爸爸和妈妈——！”

    “他妈的干死你们这些垢鬼？！”

    ...

    威尔摇了摇头，直接扛着少女顺着相反的方向离开战场。

    就在刚才，他通过人格崩解的幻觉制造能力，让这些士兵陷入了幻觉。

    注射了战斗用兴奋剂后，他们的精神本就萎靡不振，更别说他们还注射了第二针。

    理所当然的，幻觉的植入非常顺利。

    但在挑选幻觉场景的时候，威尔却犹豫了。

    他可以直接让士兵们面前出现绝路，然后让他们彼此在永无止境的幻境中互相绝望厮杀。

    但——威尔在现实中，却也见过类似的患者终日惶恐不安痛不欲生的模样。

    而且人格崩解所需要吸收的情绪，往往也与极端的【反差】有关。

    他没有放过这些老兵的意思，他也有一些想法想要进行测试...

    所以在最后，威尔参考游戏背景，在这些老兵面前确定了属于他们的幻觉。

    “...让他们回到过去最为遗憾的战场。”

    “然后给予他们对不死垢鬼复仇的机会。”

    “然后不出意外的...他们死的很幸福。”

    回过头，眯着眼睛，威尔看到一个被砍下的老兵头颅那满是伤疤与皱纹的脸上，是了却遗憾的幸福。

    在梦境中，他们会保护自己未曾守护的家园，保护自己的父母，保护自己的妻子孩子，还有自己心心念念的家乡。

    然后，他们会永远的留在这一刻。

    伴随着现实的心灰意冷与幸福解脱的反差，这些老兵的死，为威尔提供了人格崩解途径升级所需要的经验。

    【非凡者职业道途：人格崩解LV1（13%）】。

    因为与这些老兵不曾认识的关系，威尔能获得的经验非常少。

    将近二十位老兵，为他贡献不到15%的经验，换做是其他战斗职业简直不敢想象。

    哪怕是战斗经验获取只有不到20%的咎人，估计也能在这个场合完成一次升级...

    但这也证明了，威尔在游戏中运用的升级技巧，放在现在也能正常使用。

    这个测试让他终于算是彻底放松了。那现在要做的，就是考虑怎么处理肩上扛着的少女了。

    她是未来的反派BOSS，但现在却善良的像是随时可能被自己玩死的雏鸟。

    真的要像是游戏里那样攻略她吗？

    万一攻略反派BOSS后就无法与真正大牌的游戏主角抱大腿，那又该如何是好？

    “...算了。”

    威尔摇了摇头。将少女从扛着，转成背着。

    “男子汉应该自己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与其期盼单抽出奇迹，倒不如先把眼光局限在背上有潜力的小猫娘上...”

    “而且作为攻略玩家，靠抱别人的大腿攻略危机算什么攻略？？”

    舔舐着嘴唇，威尔向着记忆中自己的安全屋，也就是位于蔷薇社区的诊所快速跑去。

    非凡者的身体让他跑起来健步如飞，身后虚弱的少女也不知何时起，发出了虚弱却安心的呼噜声。

    她似乎因为太过疲惫睡着了，但就算是睡着，也死死抱着被血染红的布袋。

    ......

    夜晚。

    乱战尸横遍野的巷道里，站着数名肩膀上放着红蔷薇袖章的卫兵。

    他们看着满地同僚的尸体。

    虽然都是身经百战后因为心理创伤与残疾不得不退役的老兵，但他们仍被所有尸体脸上幸福的笑容震慑住了。

    正是因为曾经身为士兵，他们才最清楚，被迫上战场死去的士兵从不会感到幸福与解脱。

    “...太幸福了。就好像他们有机会保住曾经的家园。”

    一位老兵在胸口画着十字呢喃自语，也就在这时，他们胸口处的通讯器同时闪烁着绿色的光芒。

    ‘——汇报情况。第二小队发生什么事了？’

    通讯器中传来了一位老人疲惫的声音。

    红蔷薇卫兵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最冷静的一位开口道：

    “全军覆没，看起来似乎是被...拥有特殊能力的非凡者杀死的。

    而且对方的手段非常残忍。似乎是故意让我们的人互相劈砍对方...”

    ‘有没有可能是内乱？’

    “弗里曼所长，不可能。我们都是统一军团被抛弃的同伴，我们怎么可能对战友刀刃相向？唯一的解释，对方是敏捷特化的非凡者，穿梭在我们的队伍中...”

    ‘然后彼此刀剑无眼？’

    “只有这种解释。如果是法师或牧师，他们不会死的这么正常。如果是那个罪族人，按照之前的尸体来看，也应该是造成草莓一样的穿透伤...”

    ‘我明白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红蔷薇卫兵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地上幸福的尸体，他摇了摇头：

    “...我们的人死得很开心。”

    ‘...嗯？什么意思？’

    出乎意料的答复，让通讯器对面的弗里曼所长愣了。

    他知道什么叫死的很痛苦，又或者麻木——但死的很开心？

    这是什么？

    难道你要说，这些老兵恨不得对方把自己给杀了？

    这怎么可能！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蠢事？

    所长无法理解。但转念一想这可能是老兵们试图为同袍可能的亲属争取更多钱财才会这么解释后，倒也理解了。

    算了，钱财什么的，对有议会支持的研究所来说并不是问题。

    他更在意的是，自己丢失的那份关键研究报告原稿能不能拿回来。

    “——卫兵，你不用担心牺牲卫兵的待遇。现在你们的任务，是回收通讯器，然后寻找那个闯入者。”

    “他既然敢出手，那肯定是罪族入侵者的同伙。”

    ‘有关这个...所长，请看传输的数据。’

    这么快就有线索了？

    看着面前分析机产出的打孔机卡中传输回来的情报。

    以及在上方通过魔网呈现的，一位医生打扮的年轻男子的面容，以及随后因为混战崩溃的画面。

    弗里曼沉默了许久，回过头对一直站在身后的助手下令道：

    “去黑市搜集这个男人的所有线索，然后雇佣一位有能力的杀手去追踪他。”

    “不过这还不保险...帮我联系苏格兰场的大督查戈登先生。我需要他的帮助，除了搜查许可外，我还需要一些巡警的制服...”

    “先让杀手出击，然后让我们的特工装作巡警前去搅和，最后以逮捕的名义通过【密道】送到研究所这儿。”

    “不要给那个疑似敏捷特化非凡者跑起来的机会。务必让特工携带大范围麻醉武器。”

    “...而且也不要排除对方只是普通人的可能性。很有可能实际出手的是入侵者隐藏的秘密武器，我们怕不是被误导了。”

    “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允许在公众视野使用武力，反正戈登督查会帮我们解决善后问题。”

    闻言，助手有些惊讶的点了点头，这还是红蔷薇研究所第一次允许特工在街道上明目张胆使用武器：

    “明白，我现在就去——但是所长，我们真的不用转移实验体吗？”

    “怕什么？让那些知情者变成实验体，不就没有问题了？”

    弗里曼平静的甩了甩手，随后他转过身，看向透明玻璃下，一个被关在透明房间中，身上扎满无数管道的实验体。

    就在今天上午，研究所遭到罪族入侵。

    一位少女伪装成受试者潜入进来，暴起杀死了好几名警卫，然后从保险库中夺走了数份与研究所研究方向相关的资料手稿，还有报告证据。

    那些东西流入都会新闻网络的话，可能会对红蔷薇研究所造成不可逆的坏影响——但在不死秘药已经逐渐获得实际成果的现在，他相信就算出事，上级议会也会出手抹除一切影响。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得把相关知情者全部解决才能安心睡觉。

    “...捣蛋鬼结社，一群罪族人怎么这种时候从垃圾堆里跑出来了？”

    他小声的嘀咕着，又看了打孔卡上那位年轻医生逐渐残缺的魔网影像后，他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

    另一边，威尔背着少女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诊所。

    “这就是我的【家】么？明明第一次来却感觉很熟悉...算了，先给她处理一下，然后整理一下我的现状吧。”

    威尔嘀咕着，在不大的诊所房间里搜索着能为少女处理伤口的道具，却在这时听到了楼上传来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家里遭到入侵了？

    愣了一瞬。但威尔心中却莫名升起了一种安心感...

    就好像自己身边有一位永远会帮自己解决问题的大哥或大姐一样...

    所有压力突然消散一空，甚至下意识的，威尔眼前又一次出现了记忆的跑马灯...

    但没等他从记忆中一探究竟。

    “威尔？你终于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啪嗒啪嗒。

    脚步声在木制楼梯上停住了，从那儿传来的，是疲惫老成，却又显得稚嫩与放松的少女的声音。

    威尔抬头一看，在与对方疲惫的绿眸对上的一瞬，寒毛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