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吗在吗，这里是张起。

    睁眼已经是在一片黑暗的地方了，一群缺胳膊短腿的人在往远处的河流走去，但明明桥只有那么宽。

    原来这里就是黄泉，就是人死之后到的地方。

    “你这亡魂怎么不赶路？”

    “那你为什么不赶路呢？”

    来人也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但也只是怔住了一刹那。

    “赶路……你这后生不懂……又能赶去哪呢？”

    那个亡魂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然后自嘲一笑。

    “后生，你生前是做官的吧。”

    “你又如何得知呢？”

    “你身上有一缕紫气，这是皇家的人才有的。”

    老头笑着解释。

    “但你身上的紫气太少了，而你的命格又是极贵的。

    怎么，你是好官，还是坏官？”

    “当然是好官。”

    “被陷害，还是什么？”

    “只是为了百姓，被处死了。”

    老头露出了然的神情，敬佩中又流露出几分轻蔑。

    “但你看，这里的人该多少还是多少。

    你根本改变不了什么，还白白丢了性命。

    傻蛋！”

    我大怒，抬手便要打去。

    “你看，后生，还说自己是个好官？

    几句嘲讽都听不下去，还为了百姓而死？”

    “荒唐！你自己没有见过，又如何妄自评价呢？”

    “哈哈哈哈。”

    老头大笑，然后向着我道歉。

    “你看，大家要是没有见过的话，都会妄自评价了。

    所以你现在觉得你还是好官吗？”

    老头说的有道理，所做的一切有意义吗？

    “后生，不必疑惑，先去投胎吧，不然就要像我一样，永远被困在这里了。”

    我糊里糊涂地过了桥，所幸没有被挤下去。

    “树先生，不必为我难过，只求你能记住我做的是对的，这一饭之恩我下辈子再还吧。”

    “好，走好。”

    孔乙己，还是张起？

    “后生，你又来了。”

    “前辈好。”

    我活了两世，自是知道老人不简单。

    “怎么样，这辈子还是做大好人被干掉了？”

    “不曾，但因为吃了地上的馒头死了。”

    “病死的？”

    “不是，被大儒指责，皇帝赐死的。”

    “哈哈哈哈哈！”

    老头笑得很放肆，不知是真的好笑，还是在嘲笑着什么。

    “后生啊，做好人自己就活不好了。

    你干好事，那些贪官自是要想办法收拾你的。”

    “可是总归要有人去做不是吗？”

    我突然一句，老头然后一愣。

    “为什么你觉得这个人要是你呢？

    总会有这种人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我觉得该做，那我就要做。”

    “那你去投胎罢。”

    眼前的老头站起身，搭上我的肩膀，与我一起走向黄泉。

    “后生，这次我为你开路，保你不被人流挤下。

    去吧！”

    多年之后，我缩在贫民窟的一处角落里，颤抖着手写着一些振奋的文字。

    “树爷爷，为什么我明明和师傅写着一样的东西，却是这个下场。”

    “因为他们不再需要了。”

    是庙堂上的，还是……

    “后生，你还不后悔吗？

    看看你的样子，生前定然饥寒交迫。”

    我心里有些挣扎，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回老头看着我的样子，没有嘲笑我，只是淡淡地安慰一句。

    “你的时间还长，不如驻足吧。”

    说罢，在我震惊的眼神下，老头缓缓消散，化作一缕青烟入了我的眉心。

    “我乃此地城隍，今以灵为荐！

    此魂至善，可护奈何平安！”

    老头的声音响动在天地间，我的身躯缓缓凝实，然后恢复了生前的模样，张起的模样。

    “后生！你怎么不去投胎啊！”

    我又一次叫住一个迷茫的灵魂，不知他是不是要等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