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很清楚啦，但这似乎可以拿到法院进行强制处分喔。因为这样一来，我们所有的财产都会被贱价拍卖掉，所以王山先生说即使是三万人币的欠债也会造成很惨重的损失。”李莎继续对韩笑说道。

    “所以他才要你现在全额还清？”

    “没错。他说比起到时匆匆忙忙贱价出售，还不如花些时间找寻愿意出高价购买这些财产的人比较好。王山先生真的是出于善意才会跑来跟我们说呢。”

    前提也要王山大叔的话完全可信啦。虽然韩笑心里这么想，但没有说出来。

    毕竟韩笑自己也不认为王山大叔会是玩这种狡诈手段的人。当然他也有可能的确是一个懂得手段该怎么玩的肮脏大人，但要是他真能放手去干这种事也不在乎的话，韩笑觉得他至少看起来会更体面些才是。

    “但是……”

    李莎这种欲言又止的说话方式，让韩笑的沉思为之中断。

    “王娜她……她的感觉非常敏锐，似乎昨天就察觉到我发生了什么状况。而且她好像不知道又在哪边探听到了这件事情……”

    “所以她就大发雷霆的杀到了王山大叔那里去？”

    韩笑怯生生的问道，而李莎颓然点了点头。

    在那一瞬间，韩笑脑海中闪过了王娜到高塔上面找陈莉的身影。

    正如韩笑以为陈莉对王娜很了解一样，王娜或许也认为陈莉这个镇上的事很熟也说不定。既然王山大叔是在这附近进行放贷，那他现在的惨况应该也传遍了这一带吧。

    “虽然韩笑一接到电话就连忙赶过去了，但她实在闹得很凶……真的是给王山先生造成困扰了……人家明明只是单纯从事放贷，根本没有做过坏事，却被看成平时都在作恶似的。从不知情的人的眼中来看，可能会认为一切都是王山先生的错吧？尽管如此，王山先生也是这附近的熟面孔，因为这样才总算没让事态变得严重……”

    “那你脸上的伤呢？”

    “哦哦，这个吗？”

    李莎露出苦笑，视线转向从客厅通往王娜房间的走廊。

    然后她把声音压得很小很小，对韩笑说道。

    “就是多亏了这个，我才能让在那里大闹的王娜乖乖听话。”

    也就是说，李莎大概是纷乱之下被王娜丢的什么东西砸伤的吧。

    “我明白那孩子是为了我才会去做这种事。可是呀……”

    结果总是会搞成这种样子。

    他们那次去买衣服的时候也是一样。

    “因为她好像总是感到很自责，所以只要是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不管是什么事、也不管时间场合她都会打算做到底吧。”

    这就是王山大叔对韩笑说的那番话里提到的。

    “真难搞的个性。”

    李莎没有否定韩笑的这句低语。

    “她是个很认真的女孩。认真到了极点。但为什么这样的女孩子却往往得不到回报呢？真是会让人怀疑神到底在哪，在做什么呀？”

    露出悲哀微笑的李莎就这样低下头沉默了。

    韩笑却无法耐住沉默，很快就开口这么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欸？”

    “欠款啊。”

    借了就得还。这可是理所当然的道理。

    但凡事若都能这么顺利，韩笑现在也早就住在普罗市的豪宅顶楼了。

    “嗯……该怎么办好呢？”

    李莎说完，露出了困窘的笑容。

    如果是真的没钱还的人讲这种话，可能连韩笑都要生气了。韩笑或许会在心中暗骂说“看你是要去工作或做点什么来还啊”也说不定。

    但李莎却是有办法能还债的。只要她把书卖掉的话，那笔欠款马上就能还清了吧。但李莎却在这个方法之前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

    因为李莎把那些书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疼爱，而且那种书据说一旦卖出，之后就再也买不回来了。

    尽管大概找不到哪个家伙比李莎更不适合待在这个市了，但韩笑还是觉得她的性格相当成熟。而且如果现在要韩笑举出一个最为可靠的对象，韩笑大概立刻就会说出李莎的名字。

    然而有着这种性格的李莎，这时却在韩笑眼前很为难似的笑着。

    王娜一定是跑去到王山大叔那里袭击了他吧。接着一定也逼王山大叔说要把她卖掉抵债吧。

    这时李莎两手捧起韩笑泡的热可可，慢慢倾斜杯子，然后将嘴唇凑了上去。

    “可可总是这么好喝呢。”

    李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无来由地占据韩笑的胸口。

    “洗澡水你也放好了？”

    “还不是你叫我放的。”

    “呵呵，谢谢。那么以后我也打电话和你说『吃饭要有规矩』、『要和王娜好好相处』之类的话吧。”

    “哼！”

    这个完全不好笑的笑话让韩笑嗤之以鼻。

    不过李莎似乎本来就没要逗韩笑笑的意思，只是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谢谢你帮我泡了热可可。”

    “那边还有一杯耶。”

    “嗯。”

    李莎稍微在原地停了一下，然后轻轻笑着缩了缩脖子说。

    “再喝会变胖的。而且我想要先去洗澡。”

    “啊？喔嗯，是没关系啦。”

    “你敢偷看的话我可是会生气哦。”

    “谁会想偷看你啦！”

    见韩笑反射性地出口反驳，让李莎对此感到很愉快似的笑开了。

    接着，她就带着这样的一抹笑容朝更衣室走去。

    她的脚步看上去有些不稳，感觉走起路来有点摇摇晃晃。

    而当关门声响起之后，韩笑也没什么特别意思的盯着那扇门瞧。不久之后从那扇门后传来了浴室门开关的声音，韩笑才像是被监视摄影机监控似的将视线从更衣室的门上移开。

    接下来韩笑的目光便转往了放在流理台的上另一个杯子。那杯子里的热可可早就已经凉掉了，上面漂浮着一层牛奶的薄膜。

    李莎之后又打算怎么办呢？

    其实该怎么做早已成定局了。李莎肯定得把书卖掉吧。答案从一开始就已确定，接下来也只是看她什么时候下定决心而已。

    因为这件事毕竟不是发生在韩笑自己身上，所以他才能这样说。

    这一点韩笑很明白。

    所以当韩笑听到李莎在浴室里哭泣时，也丝毫没有感到惊讶。大人能放声哭泣的地方，顶多也只有在海边或者浴室里面了。

    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吗？

    韩笑想大概是没有了吧。如果有，李莎一定早就那么做了。要不是这样，明明每个月都已经还不太出利息的她，根本没理由做出用低廉价格收留无处可去的人这种像在慢性自杀的事了。如果偿还的是本金，欠款总有一天会还清；但要是一直都在付利息的话，欠款却完全不会减少——这种道理就算小学生都知道。

    但李莎却连付利息都有问题，那么她也就只能靠这最后的手段了。

    李莎得出售她身体的一部分。但至少还比王娜把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卖了好。韩笑想她大概会用这样的方式说服王娜吧。

    韩笑心里想着：王娜会因为这件事而哭泣吗？韩笑想她大概会哭吧；她大概会因此而感到自责吧。要是韩笑也处在相同立场的话，一定会感觉很痛苦。就是因为李莎是个好人，看坏事降临在她身上才更让人觉得心痛。

    王山大叔曾经说过，王娜之所以会那么在乎李莎，大概因为李莎是第一个愿意保护王娜的人。

    三万人币？

    韩笑一边注视已经冷掉的热可可，一边想着如果神真的存在，那韩笑还真想诅咒他。

    而韩笑的财产有多少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