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莎继续说道：

    “你们吵嘴的话我是无所谓，但我并不认为你和王娜在个性上有你想像中那么不合。”

    “哈！你在胡说什——”

    “但是，我最想拜托你的是——”

    李莎的话盖过了韩笑的话。她从床上起身，将她的手叠在韩笑的手上。

    “请你不要忽视她，不要疏远她。因为那孩子现在迷失了自己的价值，会有把自己卖掉作为还债手段的想法根本就不正常呀。虽然我想主张『在神面前人人平等』的道理，但王娜缺少的，却是比这还更基本的认知。我希望你能让她不要忘记自己是个完整的人，而不是件商品。虽然我也明白，社会上在风行着一种『换不了钱的东西就没半点价值』的概念……”

    李莎最后的这句话，扎扎实实地刺进韩笑的胸口。

    韩笑当下感到痛苦的神情，一定也被他面前的李莎看得一清二楚。

    李莎盯着韩笑瞧，浅浅笑了。

    虽然韩笑因为想掩饰这份害羞，本来打算马上对她吼句什么，却最终没能开口。

    因为在这瞬间，李莎就温柔地迎面紧抱住韩笑。

    “你有着很确实的自我认知，一定是因为父母有把你教好。”

    “唔！你……你别说蠢话了，我才没有受过他们什么——”

    “或许你们的思考方式完全不同，但我想你的父母平常一定是对你千叮万嘱，甚至让你听得很烦吧。”

    韩笑无法反驳李莎，因为状况确实就跟她讲的一样。

    “但就算这样，那也是一种很了不起的亲情表现喔。毕竟你父母如果真的不关心你，他们也不会这样做的。如果你没有那对『啰嗦死了』的父母，当初应该也很难好好把自己的思绪整理好吧？”

    李莎又模仿韩笑的用词，让韩笑摆出一张苦瓜脸；而察觉韩笑表情的李莎微微笑了。

    李莎呼出的气息稍稍擦过韩笑的右耳，有股让人想进入梦乡的微妙搔痒感。

    李莎放开了韩笑，然后从韩笑手中把装着酒的玻璃杯拿回去。

    “如何？”

    最后，她这样对韩笑问道。

    如果有谁在这种场面下还有办法拒绝，那韩笑一定很佩服他。

    不过让韩笑火大的是，韩笑多少也能明白李莎话中的意思。

    虽然韩笑死也不愿去想韩笑那啰嗦的老爸他到底有多爱韩笑，但他们毕竟算是很好的负面教材；多亏看他们那样，韩笑才会知道要如何迈向成功。

    关心？身为人的价值？

    虽说韩笑对这些东西基本上不屑一顾，但王娜看起来实在也不像是人生过得多幸福美满。所以说呢……嗯……韩笑倒也没有小气到不愿对她表现出少许体贴啦。

    再说李莎的要求只有要韩笑别对王娜视若无睹，就算跟她吵架或发生其他什么事也没关系。

    于是韩笑回望李莎，装作满不在乎地抛下一句。

    “我知道啦。”

    李莎一瞬间便露出如花一样的笑靥。

    “谢谢你。”

    “……哼。”

    “啊，对了，虽然我觉得不用特别提醒应该也没关系啦，但王娜的事情你要保密喔。”

    韩笑也不再嫌李莎啰嗦或什么的，只是啧舌呼了口气。虽然韩笑也知道这种幼稚的反应只会再次惹得李莎嘻嘻笑，但就是没法不这么做。

    “好啦，那今天的晚饭该煮什么好呢？”

    最后李莎带着柔和的笑容，这么说道。

    此事告一段落。

    星期一，难得下起了雨。

    不过只要一下雨，果然就会多少让韩笑提不起劲。或许是因为雨天客人减少，城市里的很多店家都休息，使整个城镇归于宁静的关系，才让韩笑无精打采吧。

    韩笑在起床后稍微做了一下体操，便抱着手机走出房间。

    李莎和王娜都待在虽然开着灯，却依然有些昏暗的客厅里面，两个人都正吃着面包。

    “哎呀，早啊。”

    “嗯。”

    韩笑平淡的回应李莎，然后把手机放在桌上，打开屏幕。

    因为前晚听李莎讲了王娜的事，让韩笑后来不是很有办法集中精神在收集资讯上。再加上要不要参加投资竞赛的问题也悬而未决，所以韩笑还没做好今天的交易准备。

    现在离股市开盘还有一个小时，韩笑想尽可能把新闻做个确认。

    “你真的网络成瘾了啊。面包要几片？”

    “一片。”

    “只要一片？你是男生啊，这样够吗？”

    “那就两片。”

    韩笑盯着屏幕回答。李莎低喃道：“什么叫那就呀……还那就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韩笑用眼角余光瞄瞄李莎，而王娜也自然地映入韩笑视野中。

    因为前晚李莎所说的事非常震撼，让韩笑对王娜稍微有些在意，不过她本人当然还是一如往常地对韩笑漠不关心。王娜的脸上不带一丝睡意，只是淡淡的啃着面包。

    要是撇开个性不谈，单看外表的话，韩笑确实觉得就算有人想用钱买下她也不算太奇怪。再说若她是个数学天才，像软件公司老板之类的人应该都会想要花大价钱把她买下吧。

    而且在这座城市，手上资金多得夸张的人也真的到处都是。

    虽然韩笑以前觉得人口买卖这回事，也就位于花钱要别人帮忙做事这种行为的延长线上，但到了可能实际处于这种状况中心的人真的出现在韩笑眼前时，韩笑却在产生同情之类的情绪前，便先觉得很不可思议。

    “什么？”

    在被王娜用怀疑的眼神一瞥之后，韩笑才赫然回过神。看来韩笑刚刚在不知不觉中一直盯着王娜瞧。

    王娜就这样以怀疑的目光盯着韩笑看了一阵，之后看了看自己身体各处，还擦了擦嘴角。在她确认完自己身上完全没什么不正常后，就用更尖锐的眼神朝韩笑一瞪。

    “你脸上没沾到什么东西啦。”

    “不用你说我也确认过了。”

    虽然王娜的口气依旧刺人，但韩笑也不会故意对她视若无睹了——即使李莎没有在王娜身后用有点担心的目光看韩笑也是一样。

    “我说你啊，为啥老是穿黑色衣服？”

    “那又怎样？”

    这关你什么事吗？

    虽然她似乎想接着这么说，但韩笑也只是耸了耸肩，说道：

    “我只是好奇你的衣服是不是全都是同个款式而已。”

    “你这家伙还不是一样。”

    被王娜这样一讲，韩笑在心中也承认事实的确如她所说。

    李莎就在此时将烤好的面包放到了盘子上，然后突然插入他们的对话中。

    “王娜，不能说『你这家伙』，要叫他韩笑。”

    “……但他明明都叫我作『你这家伙』啊。”

    “韩笑。”

    李莎边把奶油涂在面包上边叫了韩笑名字，然后下巴轻轻往王娜的方向撇了撇。

    “王娜。”

    虽然韩笑心想这样搞是在训练狗不成？但赌气不配合李莎毕竟像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

    于是韩笑在无可奈何之下开口这样说道：

    “我有些好奇，为什么王娜小姐有的都是一些同样的衣服呢？”

    韩笑像是小学生朗读课文般念道。

    “做得很好。”

    李莎也像个老师一样称赞韩笑。

    “该你喽，王娜。”

    接着李莎看向王娜。

    这动作让王娜意外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韩笑发现她的目光好像在自己和李莎之间徘徊了两三回。

    一脸不知所措的王娜，就像是被人朝着脸上泼水的小动物

    “……唔……韩、韩笑、不、不是也、一……一样吗？”

    “好，你做得很好。”

    韩笑还是第一次看到王娜讲话这样支支吾吾的。她平常那表情贫乏的样子，若不是个高傲的公主就是没血没泪的机器人。现在光是这样，就看起来像个普通女孩子。

    让韩笑确确实实体会到，自己果然是个单纯的男生。

    因为王娜的外表看起来果然很可爱啊。

    “嗯，关于你们刚才说的话呀，我这边是有点意见啦。”

    李莎边把面包递给韩笑边这么说。这句话让韩笑和王娜同时看向李莎。

    李莎接着清了清嗓子，这么说道：

    “你们两个人都应该稍微多注意一下自己的穿着。”

    李莎看准韩笑和王娜在同一时间皱起了眉头，继续说道：

    “虽然多余的缀饰是一种堕落，但衣衫褴褛地过生活同样是一种堕落喔。”

    “我身上的衣服还能穿啊，再买很浪费耶。”

    “有这种节俭精神是很好啦，但把仪容多少打理得像样一点也很重要喔。”

    “我穿的衣服不是褴褛呀。”

    “但王娜你也只有身上那一件衣服吧。”

    “欸！”

    韩笑惊讶地出声，让李莎和王娜两人同时转头看向韩笑。

    而王娜又重复讲了一次。

    “我穿的衣服才不是褴褛。”

    韩笑的眉头皱了起来。

    “而且，也没有味道。”

    听了王娜接着的这句话，让韩笑与其发火更是觉得不安。

    “……是已经有味道了吗？”

    韩笑突然怯缩起来，忍不住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而李莎苦笑着对韩笑说。

    “现在是还行啦。现在，嗯。”

    “什么嘛，那不就没事了吗？”

    “但之前就很臭呢。”

    “你吵死了啊。”

    “我吵死了？”

    韩笑把眉头皱得老紧，因为王娜这样正经的反问让韩笑觉得大为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