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觐见
时夜。
众人散去之后,贾瑄便带着晴雯回去住所。
一日来舟车劳顿,已然精神不逮。
“三爷,热水已经备好!三爷随我前去梳洗,赶赶疲乏。”晴雯体贴的从贾瑄手上接过衣物,叠至整齐,放了起来。
贾瑄进入内堂,中间摆放嵌金雕花香柏木浴桶。热气流溢,香飘满屋。
贾瑄向来军营里粗糙惯了,见此倒多少觉得有点奢侈起来。
感叹一番:“你们出去吧!暂不用服侍。”
“三爷,老祖宗教我尽心服侍。如今三爷赶我出去,若是老祖宗知道,以为我不尽心尽力,定要责罚的……”晴雯回顶道。
“罢了罢了,那你在此地候着吧。”贾瑄听此,也怕贾母众人为难晴雯,只得依了下来。
贾瑄倒还真是不习惯,洗浴有人在旁。无奈之下,硬忍着别扭,脱了衣服,钻了进去。
晴雯倒是拿了浴布过来给贾瑄擦洗身子。
见贾瑄背后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吓了一跳:“三爷这伤?”
贾瑄随意道:“大惊小怪,打仗哪有不受伤的!”
晴雯见此倒是心疼不已,认真仔细给贾瑄擦身,也不再言语。
贾瑄热浴,水温正是合适,又是一天劳累不堪,不得停歇。背后又是按摩擦背,一时精神疲乏,渐渐睡了过去。
“三爷,醒醒!……”晴雯轻拍细声,缓缓将贾瑄唤醒。
贾瑄这才醒了,问到泡了多久。晴雯回答只是一会,水温已凉,不宜再泡。
这才起了身来,擦了身子,穿了衣服。
晴雯服侍到床上,看贾瑄躺下,给掖了被角。
正欲吹灯离去,被贾瑄叫停了下来,回过身来:“三爷可还有吩咐。”
“你且将我麒麟服准备妥帖,五更天前来唤我起床。切记务必把我叫醒。”贾瑄吩咐道。
晴雯应是而去,灭了灯。贾瑄这才睡去。
只觉刚闭了眼,朦朦胧胧有声音在耳边响起。
“三爷起床了。”晴雯又是拍,又是叫的。
“哎呀!在让我睡一会嘛,好不好。”贾瑄扭扭捏捏,半睡半醒撒娇道。
晴雯吃了一惊,见贾瑄哪还有平日威严模样,见此情形倒是觉得贾瑄越发可爱起来。
只是又想起昨日贾瑄嘱托,屡叫不醒,又怕误了时辰。只得粗暴上手,抓着贾瑄摇晃起来。
贾瑄经过这一折腾,大脑方有醒转,起了床来。
睡眼惺忪,上手揉了揉。只见晴雯早已打好了水,在一旁侍候。
贾瑄这才下床,洗漱起来。
待洗漱完毕,坐在梳妆台旁,透着铜镜看着晴雯在给自己梳头。
铜镜并不明亮,倒也勉强能看。只见晴雯一脸笑意,隐隐约约。
“有什么好事,偷笑什么。”贾瑄好奇。
不问还好,这一问,只听晴雯噗嗤一声,却是忍不住了。
“没有其他,只是突然想起一些好笑的事情罢了。”晴雯笑道。
贾瑄见晴雯不答,也不再追问。只是看着晴雯梳头,心里暗道:“挺好,开开心心就好!”
一会儿,晴雯给贾瑄梳好了头发,戴了发冠。
只见贾瑄身穿麒麟白泽常服,头顶羊脂珠玉乌纱帽,腰系绫罗彩秀金玉带,脚踏金丝带边乌皮靴,好不气派。
这些皆由贾瑄封伯时朝廷所赐,今日进宫面圣,自是得体。
“三爷真是好气派!”晴雯见此夸赞道。
贾瑄笑了笑,说道:“自我走后,你也不必拘束她们,该别处玩去,只是莫要惹出祸端,尤其是你。”
贾瑄直接点了晴雯额头。晴雯吃痛,捂着额头,小脸不忿。
“但愿别人不惹我则罢了,我何曾去惹过他人……”
“如此便好,还有一事。今日会来一车马物件,皆是由我战场上所得,今日送来,你且领人搬到我屋子便好。”贾瑄吩咐道。
且说昔日贾瑄多场战斗,大有缴获。其中半数入库,半数分赏士卒。自己亦挑了点稀奇物件,送了回来,今日应该是到了。
贾瑄吩咐完,这才离去。
只是一路上走的极其不舒服,小步累腿,大步扯裆,不能急走。
怪不得一天文武大臣,走路四平八稳,飞扬跋扈。看来还是有一定的衣服原因。
忍着不适,骑马前来皇宫前等待。一路上倒是见了其他文官,皆倨傲不已。主要是贾瑄也不认识。
文臣还是压武官一头,对武官多有轻视。
唯有萧维桢,杨善等人见到贾瑄前来热情寒暄,拜谢贾瑄救命之恩。
有一人竟也在贾瑄意料之外,此人便是石亨。贾瑄表面热情洋溢,心底里已经起了防备。
此人演技极好,极为真诚。若不贾瑄熟知历史,怕不是见此伏低做小,认为这石亨乃是真诚良善之人了。
时辰已到,众大臣已然进殿。贾瑄不得召见,自是依旧在外等候。
今日孙太后知晓贾瑄回京,亦是与朱祁钰一同上朝,召见此人。
朱祁钰坐于皇位,看大臣行了礼。这才问道:“贾瑄可到?”
“禀殿下,贾瑄已在殿外等候!”太监回道。
朱祁钰欣喜:“快传。”
“宣武德将军,京营副守备,骁骑尉,真武伯贾瑄前来觐见。”太监高声,一路传到殿外。
贾瑄听后,小步急走,进入大殿后,行礼:“臣贾瑄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拜见太后。”
“爱卿免礼。”
“谢殿下。”
贾瑄这才起身微躬。
“爱卿且近身来。”朱祁钰离得太远,看的不真切。
贾瑄这才向前走去。朱祁钰见贾瑄仪表堂堂,英武不凡夸赞道:“果真英雄少年!”
“谢殿下夸奖,臣愧不敢当。”
“爱卿为大明立下如此汗马功劳,可要得什么赏赐。”朱祁钰高兴道。
“臣不敢贪功,皆由大明士卒浴血奋战,方有此功。且殿下已然厚赏,臣岂敢再次求赏。”贾瑄行礼,言辞谦恭。
朱祁钰见贾瑄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一时间更是喜爱。
“爱卿功劳有目共睹,既如此。本王且赐爱卿天子剑一把,望爱卿尽心尽力,佑我大明。”
贾瑄拜谢:“臣定当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
太监端了一把剑过来,贾瑄接剑,入手较沉。剑鞘镶金嵌玉,雕饰极美。拔剑出鞘,剑声铮鸣,寒气逼人。
剑作为一种礼器,已然是身份,荣耀的象征。
众大臣见贾瑄拔剑,一时间大惊。
“放肆!你如何敢当天子之前,操侍利器。”
“贾瑄殿前失仪,蔑视天家。臣请斩贾瑄。”
……
讨伐怒骂之声响彻起来。
贾瑄一时间看见好东西竟是忘了,连忙跪下求罪。
朱祁钰见此也是为贾瑄开解:“无妨,即是本王所赐,罪皆在本王。”
众大臣见朱祁钰替贾瑄拦下罪,再不宜请治贾瑄,这才放了过去。
朝堂稳定下来。
“谢殿下!今日臣有一事请奏。”
贾瑄这才真正进入主题。
“爱卿请讲。”
“臣此前与也先交战数次,深知也先为人。此人有鲸吞天下之志,盼复蒙元之意。绝不会因一时败退而放弃大业,定会卷土重来。然陛下北狩,国不可一日无主,臣恳请殿下继位大统。定我江山社稷,安我黎明百姓。大明方得山河永在,日月长明。”
一颗深水炸弹瞬间激荡起惊天骇浪。
许多人已经私下讨论过,只是没人敢开口此事,朝堂之上也一直保持默契,闭口不谈。
如今却让贾瑄将窗户纸捅个稀烂。
朱祁钰大惊失色,连忙转眼看去孙太后。只见孙太后虽然不动声色,但显然已经动了怒火。
众大臣见此竟是跳起脚来,怒骂贾瑄。
“乱臣贼子,天子岂是如此儿戏。”
“殿下,贾瑄此贼,包藏祸心,臣请斩贾瑄此贼,还朝堂之静。”
……
自然还有一部人自是审时度势,早已明白如今形势,还在观望。
倒是石亨直接站出:“殿下,臣以为真武伯所言非虚。如今大明实已危矣,臣恳请殿下早日登基。”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一时间朝堂之上,近乎分成两派。
唯有一小撮人,以北静王为首,沉稳至极,静如死水,不做理会。
忠顺王今日亦在召见,看了看太后眼神,直接跳了出来。
“你贾瑄莫不是以为刚立了些许功劳,便敢在此饶舌。妄议朝政,改弦换张。天子,乃天下之本,岂可轻换。”
忠顺王向来忠于太后,忠于朱祁镇。朱祁镇还是自家侄子,如今这皇位又如何能给了他人。
“太后,此人恃功傲上,投机钻营。不斩此人,不足以安朝堂,不足以平民愤……”
……
一众人请斩贾瑄。
只见朱祁钰已经急地像是被架在火上铐一样,头冒热汗。
赶忙给太后请罪起来:“母后恕罪。儿臣断无此意啊。儿臣明日便交了监国之权,一切凭母后吩咐,望母后恕罪啊……”
朱祁钰受到惊吓,这个位子他是真的不想坐。
今日受到如此波折,心里细想索性明日便辞了,以后做个闲散王爷即可。
朝堂之上纷纷扰扰,混乱不堪,隐隐有开打之意。
“够了!”
孙太后见此一言而出,朝堂瞬间平静下来。
“此事容后在议,退朝。贾瑄留下。”
众人见此贾瑄被留了下来,神色各异,脸色沉重退朝了。
石亨表情如故,心里早已喜不自收。
嘴角微微翘起,心里暗爽:“看来这一步是赌对了,太后将贾瑄留下,好事渐成。”
且说众人退去之后,贾瑄随着太后一路来到后宫。二人皆不说话。
进了房间,太后坐了下来,侍女沏了茶。
孙太后只顾悠然品茶,也不搭理贾瑄。
贾瑄自是站在一旁,屈身微躬,神色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