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归义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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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 出兵兰州,河湟拓跋

    唐穆宗长庆二年(公元822年),大唐派遣使者刘元鼎前往与吐蕃会盟。

    刘元鼎途经兰州龙支城,当地百姓见使者麾盖,夹道以观,有老叟千人,拜泣道:

    “顷从军没于此,今子孙未忍忘唐服,朝廷尚念之乎?兵何日来?”

    彼时,兰州沦陷已经五十九年。

    兰州百姓东望王师,年复一年,然而失望之情,总是贯穿始终。

    乾宁三年(公元896年)八月末,六千河西将士在节度使张承奉的率领下,出姑臧,过神鸟,浩浩荡荡南下,于九月上旬入兰州。

    兰州吐蕃、吐谷浑等诸部不敢抵挡,于是向河湟之地的拓跋氏求援。

    河湟拓跋并非占据夏、绥、银、宥、静五州之地的党项拓跋。

    其基业开创者拓跋怀光本是吐蕃鄯州德论,也就是鄯州节度使尚婢婢的部将。

    尚婢婢与吐蕃宰相论恐热(《新唐书》、《旧唐书》又作尚恐热)争权。

    二人交战十余年,尚婢婢不敌,留部将拓跋怀光守鄯州,自己则率领三千余人逃往甘州西部,寻求与张议潮合作,此后不知所终。

    作为胜利者的论恐热却因为施政残暴,引得众叛亲离,只能逃往廓州。

    公元866年,也就是距今三十年前,拓跋怀光以五百骑兵突袭廓州,斩杀论恐热,吐蕃政权从此一蹶不振。

    而鄯、廓二州自此由拓跋怀光及其后裔掌控。

    凉州南部与三州接壤,自东向西分别为会州(治会宁,今甘肃白银)、兰州以及鄯州(治湟水,今青海乐都)。

    廓州则在鄯州以南。

    一直以来,河湟拓跋一直将兰、鄯、河、岷、廓等州看做是自己的势力范围,当然了,他们实际掌控的也仅有鄯、廓二州而已。

    如今听闻张承奉出兵兰州,河湟拓跋首领拓跋慕利延大怒,纠集五千蕃兵,亲率大军,东出救援。

    而此时,张承奉长驱直入,在夜间兵临兰州城下。

    由于兰州的吐蕃、吐谷浑、党项部落是以游牧为生,在城中的力量较为薄弱。

    是夜,城中爆发内乱,大唐遗民们有组织的在城中制造骚乱,抢占城门,放河西军入城。

    在陌刀军与义从军涌入后,很快就占据了州城,平息城中的混乱。

    然而兰州的情况与甘、肃、凉三州不同,此前张承奉入驻州城的同时,夜降服了境内的主体民族,包括肃州龙家、甘州回鹘、凉州嗢末以及六古吐蕃。

    因此,其余地区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派人前往接管。

    但兰州境内的游牧部落并未臣服,他们只不过是见张承奉来势汹汹,避战待援罢了。

    哪怕张承奉占据了兰州城,也只能说是得到了一座城池,而并非是光复兰州。

    得知兰州胡人向河湟求援,张承奉不怒反喜。

    河湟,指的是黄河与湟水流域之间肥沃的三角地带,也是后世青海省东部的农业区。

    这里曾是汉人、羌人、吐谷浑人(鲜卑慕容部)的杂居之地,在被吐蕃占据之后,一如凉州子弟,已经被吐蕃人同化。

    ‘一自萧关起战尘,河湟隔断异乡春。

    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

    张承奉若是主动去攻打,少不得要凭空多费力气,如今拓跋氏主动东出,救援兰州诸部,张承奉可谓是求之不得。

    毕竟张承奉的目的并不是快速打下兰州,威胁李茂贞的后方,迫使其回军。

    而是趁机壮大自己,在陇右站稳脚跟。

    他早料到河湟拓跋不会坐视自己吞并兰州,为了防止对方围魏救赵,张承奉特意留下了转任凉州司马的罗通达,统领外兵,防御凉州。

    如今河湟拓跋出兵兰州,张承奉立即传令罗通达,命他率军南下,打出自己的旗号,进犯鄯州,不求能够攻城略地,但求大张旗鼓,混淆视听。

    乾宁三年(公元896年)九月中旬,河湟拓跋五千人长途奔袭,深入兰州,在距离州城二十里处下寨。

    张承奉领军出城十里下寨迎敌,两座营垒相距仅十里。

    拓跋慕利延派遣使者,邀请兰州本地部族前来与他汇合,联手驱逐张承奉。

    恰在此时,张承奉的大营传出两条流言:

    ‘尽忠与兰州诸部谋杀慕利延。’

    ‘慕利延与尽忠密谋瓜分兰州。’

    第一条流言,被精准投向远道而来的河湟拓跋部,第二条流言则在兰州诸部之间广为流传。

    尽忠,自然就是大唐忠臣张承奉。

    他被天子赐名张尽忠,因此,在正式场合,自然要使用天子赐名,而非父母赐名。

    湟水拓跋与兰州诸部比邻而居,过去几十年间,没少爆发冲突。

    这其中既有争夺水草的原因,也是因为湟水拓跋始终想要实际控制兰州诸部。

    兰州诸部之所以向湟水拓跋求援,是因为李茂贞无暇西顾,东侧的会州同样是一盘散沙,有实力出兵抵挡张承奉的,唯有湟水拓跋。

    而湟水拓跋同样觊觎兰州许久,不愿兰州被张承奉占了去,这才出兵。

    双方无论如何也称不得相互信任。

    在两条流言的影响下,兰州吐蕃不愿与湟水拓跋合兵,唯恐自己狼入虎口。

    而拓跋慕利延见状,更是疑心兰州诸部与张承奉早有预谋,演了一场戏,想要诱使自己东出。

    这实在不是拓跋慕利延的疑心重,实在是人的名、树的影。

    在张承奉的许多事迹流传开来以后,他似乎就成了狡诈的代名词,由不得拓跋慕利延不多想。

    而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张承奉入兰州以来,由于兰州诸部避战的关系,二者并非直接交手。

    拓跋慕利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营帐内,他踱步沉思道:

    “莫非这真是张承奉专程为我设下的陷阱?”

    恰逢此时,鄯州快马来报,声称张承奉亲率河西军入寇河湟。

    拓跋慕利延惊得手脚冰凉。

    “果然!这果然是个陷阱!张承奉引蛇出洞,并不是图我,而是要图我的河湟!与我对峙的哪是河西精兵,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拓跋慕利延气急败坏,他完全没有想到,真正的张承奉,还真就在十里之外,与他对峙。

    而入寇鄯州的,只不过是假借张承奉名义的罗通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