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归义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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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瓜州已定,重义轻财

    张承奉已经离开,范欺忠还留在回廊中,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他此前追来,甚至已经做好了遭受训斥的心理准备。

    张承奉以少年之身,推翻权戚,执掌沙、瓜二州,又巧施手段,收揽人心。

    按理说,正是志骄意满的时候,哪里容得旁人说三道四。

    自古忠言逆耳,然而张承奉不仅是听进去了,甚至态度诚恳的希望范欺忠能做自己的镜子,让他能够明察得失。

    如此年纪,就能表现出这般贤明,古来又有几人。

    当范欺忠回到偏厢,王忠忠早在屋内等候。

    他亲眼看着范欺忠前去追赶张承奉,自然好奇结果。

    然而,范欺忠一进门就是愁眉苦脸的模样。

    王忠忠见状,以为是范欺忠直言劝谏,惹恼了张承奉,受到斥责,故而郁郁寡欢。

    他可不愿见到老友因此怀恨在心,赶忙劝慰道:

    “犬子愚钝不堪,在我管教时,尚且出言顶撞我。

    使君年少,行事难免操之过急,但只要结果是好的,我们也不必太过苛求。

    若是使君言行有不妥之处,还请范兄莫要往心里去。”

    范欺忠依旧苦着一张脸,摇头道:

    “王兄误会了,使君贤明,能纳忠言,又怎会因为范某直言规劝,而斥责于我。”

    这让王忠忠更加好奇,他追问道:

    “既然如此,范兄何以心神不宁?”

    范欺忠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使君将我视如魏文贞公(魏徵),勉励范某为其镜,指正得失,范某不过是深感重任在肩,唯恐辜负了使君的期望。”

    说着,范欺忠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得意。

    一张笑脸出现在王忠忠面前,先前还在关心老友的王忠忠,此刻只觉得范欺忠的嘴脸很是丑恶。

    气冲冲推门而出,王忠忠路过正厅。

    大门敞开着,张承奉坐在主位上,正认真翻阅籍帐,王忠忠见到这一幕,不由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一名书吏瞧见王忠忠,轻手轻脚的上前低声问道:

    “王判官,可是有事要向使君通禀?”

    王忠忠摇摇头,又收起了笑容,转身离开,留下书吏一时半会摸不着头脑。

    许久,回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张承奉抬头看去,正是风尘仆仆的张喜首。

    “喜首,快些进来。”

    张承奉起身招呼道:

    “无需多礼。”

    张喜首正要开口禀报,张承奉却道:

    “不急。”

    他为张喜首倒了一碗茶,笑道:

    “先解解渴。”

    张承奉这两天没少为瓜州的事情担心,唯恐张文彻不能控制住局势。

    但张喜首进门,虽说行色匆匆,但脸上并没有惊慌、焦急之色。

    张承奉哪还猜不到事情的结果。

    果然,张喜首喝下一碗茶,抬袖擦干嘴角的水渍,报喜道:

    “启禀使君,瓜州已定,并未发生内乱。”

    张承奉闻言大喜,他可不想让归义军本就不多的家底,消耗在内战之中。

    “好!先生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张承奉抚掌大笑。

    父亲被人夸赞,张喜首与有荣焉,说道:

    “此前护送家父前往瓜州的八十名牙兵,如今都在府外候命,使君是否要去见一见他们?”

    张承奉一直以来都很在意拉拢这些牙兵,又怎会拒绝,他点头道:

    “喜首快快为我带路。”

    ......

    沙州敦煌与瓜州晋昌,两地相隔二百余里,来回也就是四百多里。

    两天两夜时间,跑了这么远的路,牙兵们也是疲惫不堪。

    只不过在看到张承奉走出府门,众人还是提起了精神。

    他们还没来得及回家,并不知道赏赐是否如数发下,这也是牙兵们最关心的问题。

    张承奉对此心知肚明,他也不废话,含笑说道:

    “赏赐已经在昨日送往你们的家中,诸位无需为此担忧。”

    话音刚落,牙兵们纷纷振臂欢呼,一扫此前的疲态。

    张承奉继续对牙兵们说道:

    “我本要与诸位共饮,以酬辛劳,奈何公务繁忙,脱不开身。”

    说着,张承奉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递给张喜首,吩咐道:

    “喜首,你替我在城中找一处酒肆,犒劳将士。”

    张喜首并不知道这个钱袋里装的,是此前张承奉派遣亲随出售马车所得。

    他接过钱袋,与众人谢恩辞去。

    许多事情,不需要张承奉自己去说,他自有办法让这些牙兵知道这笔钱的特殊。

    果然,当牙兵们在酒肆里欢声笑语,大快朵颐的时候,酒肆里走进了两名酒客。

    若是有人早上去过市集,定然能够认出这二人,可不就是先前在市集上一唱一和的老者与年轻人么。

    在牙兵们畅饮的时候,老者重重叹了一口气,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随即与年轻人说起如今张府的艰难处境,以及今天早上,张承奉派人当街售卖马车。

    张喜首惊讶不已,起身道:

    “长者莫非是在说笑,据我所知,那辆马车是使君的亡父所留,使君甚是爱惜,自己都很少搭乘,又怎会轻易出售。”

    年轻人嗤之以鼻:

    “是真是假,你尽管找人求证,此事满城皆知,我们二人当时就在市集,亲眼看的使君亲随收下了钱袋,将马车交给了一个商贩。”

    不仅是张喜首,在场的牙兵们也全都大受震撼。

    张喜首从怀中颤巍巍的拿出张承奉此前交给他的钱袋,年轻人当即指着钱袋,惊呼道:

    “没错!就是这个钱袋!你是何人,怎么钱袋到了你的手上。”

    张喜首闻言,只觉得这个钱袋无比烫手,而牙兵们也觉得这酒肉索然无味。

    酒肆安静下来,不复此前的欢声笑语,气氛凝重了许多。

    天色渐暗,张喜首顶着月光来到张府,面见张承奉时,主动将钱袋归还,还是沉甸甸的。

    张承奉皱眉道:

    “我不是让你替我宴请将士,怎地又如数归还。”

    张喜首解释道:

    “将士们都说既然领取了赏赐,又怎能让使君破费,他们自己凑数将账结了。”

    张承奉却不领情:

    “我视将士如同手足,岂能言而无信!”

    说着,从张喜首的手中拿过钱袋,领着护卫深夜出门,张喜首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