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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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星夜终得贤

    “今夜可以加餐了!”

    段荣看着眼前数千只牛羊,捻着胡须大喜。

    李虎则是目光灼灼的看着收拢起来的柔然马匹,心中有些雀跃,“有了这么些战马,又能练成一幢骑兵了!”

    与这两人相反,郦道元沉默的看着一封从这个柔然小部落酋长穹庐里搜出的军情文书。

    “善长兄,这文书上写了什么,让你如此沉默?”段荣细心的发现了郦道元的异常。

    郦道元把文书递给段荣,神色愈发难看。

    “柔然要聚兵南下!?”段荣短短扫了文书几眼,就惊声大呼。

    “唉,多事之秋,这六镇乱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平息,柔然也要趁虚而来。”郦道元来回踱步,语气愤然,“正光四年,柔然可汗阿那瓌率十余万兵力南下劫掠良口和驿马牛羊。这才过了一年,他们又要南下劫掠了!”

    “善长兄,何不往宽处想,或许这柔然是南下助我们剿灭六镇乱军呢?”段荣沉思片刻,却说出了另外一个可能性。

    “哼,我做梦都不敢如此想。就朝堂那庸庸诸公,只懂争权夺利,他们能想起联合柔然?”郦道元一脸唾弃。

    “正因为是朝廷诸公庸碌如猪狗,才有可能想出这等法子。不过这驱狼逐虎之计,或许真的有效。”

    “柔然已成大患,日夜如恶狼一般,紧盯着大魏。纵使今日逐走破六韩拔陵这只虎,若是换成柔然在六镇盘踞下来又该如何?”郦道元长叹一声,心中着实郁结。

    段荣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毕竟管他虎去狼来,自己这些军民不都如猪狗一般被驱赶吗?他拍了拍郦道元肩膀,“罢了,勿要想这么多,天色已近傍晚,我们搭营过夜罢。”

    塞外之地,在秋收过后,天是一日比一日冷,加之行旅中又多妇孺,所以走的并不快。

    此时眼见天色将暮,护行兵卒又刚刚厮杀一场,段荣赶紧组织起了众人搭建营垒,杀羊煮饭,好好休憩一番。

    至于牛,那是万万不敢杀的,套上一个架子,接上板车,就能多载很多物事。

    很快,袅袅青烟就在这旷野之中升起,都说大漠孤烟直,甚是悲凉。但是这聚在一起氤氲成片的炊烟,混合着饭香,却让人感到一番乱世中难得的温软。

    “哗!好香!”

    彭乐一马当先,未到营前,就高声大呼。也难怪他这么高兴,在回来途中,裴昇论功行赏,已经把砍下破六韩孔雀麾下亲兵统军首级的他重新擢升为幢主了。

    “子兴!军主他们呢?”正带领兵卒搭建营寨的李虎,顿时喜出望外,丢下手中木槌,奔出营门外。

    “在后面呢,我跑得快些,文彬,你可知道这次出兵援救怀朔,我可是头功……”

    彭乐话说一半,眼前就不见了李虎身影。

    “这么毛躁,我话都还没说完呢……”彭乐拍了拍马鞍,可惜那枚首级在裴昇的一再要求下已经妥善安葬,不然他真想递到李虎眼下,让他好好看看。

    借着迟暮的霞光,一支兵马从草原另一端慢慢行来,身影绰绰,逆着光看不真切。

    秋风带着余晖,吹在身上好不舒服。

    李虎的心情更是舒服,他不等靠近,就振奋喊道:“军主,今日击破一支柔然部落,缴获数千牛羊,还有数百匹战马!”

    “太好了!”裴昇闻言大喜。

    战马作为战争中最重要的资源,在这边塞六镇其实也不是如常人所想象一般的容易获取。

    譬如高欢原先连马都骑不上,还是在娶了娄昭君之后,才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匹马。

    北朝的战马来源主要有三种,其一是在各地设置牧场养马,早在拓跋部建立北魏王朝之前,部落中就设有管理畜牧的官吏。其后建都平城后,设置了第一个国营牧场,太武帝(拓跋焘)时又增设了漠南牧场和河西牧场,到汉化狂人孝文帝(元宏)时在黄河以北,设置河阳牧场。

    其二是通过对外战争来掠夺战马,漠南牧场和河西牧场里最初的马匹都是太武帝拓跋焘通过征伐柔然、大夏、北凉得来的。

    其三是收刮民间马匹,每逢重大战事,朝廷都会视情况向民间征收,不过这种情况北朝相对较少出现,多发生在南朝。

    其四是私人牧场,譬如秀荣川大地主尔朱荣就是:“牛羊驼马,色别为群,谷量而已。朝廷每有征讨,辙献私马,兼备姿粮,助裨军用。”

    看看尔朱荣这觉悟,不但献马,连相应的粮草辎重都给你准备好,他不发达,谁发达?

    ……

    “怎么不继续看你宝贝战马,却来看我这个老朽?”郦道元坐在一堆篝火前,状似闲适,手中还烤着一张胡饼。

    “适才听文彬说,老师今日亲自带兵上阵了,叱咤风云,威武不凡,柔然杂兵一见老师纷纷溃败而逃。”裴昇一见面就开始狂拍马屁。

    “莫说好话来哄我,我可不是黑獭那个小儿。”郦道元神色不变。

    “老师既然已经肯亲自上阵,是否说明心意已变?”裴昇悄然一笑。

    “你这小子就是什么话都要说尽,莫不是要老夫腆着脸说要奉你为主才甘愿?”郦道元瞥了裴昇一眼,把胡饼翻了一个面,细心查看有没有烤焦。

    “若果真如此,再好不过。”裴昇喜意更浓,赶紧拿话顶上。

    郦道元站起身子,手指点着裴昇,脸上挂着苦笑,“你啊你,说你睿智深谋如大人吧,你又偏偏爱做这小儿姿态。”

    随即他眉峰一挑,踱了几步,又开口问道:“老夫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未解,不知道你可否为我解惑?”

    “老师请讲。”

    “那水经注虽然是我心血铸就,不过成书年余,只有寥寥几人与我亲密方才看过,甚至传抄者也不出一掌之数,你又是从何处听闻水经注,甚至能背出里面文字?”郦道元双眸紧紧盯着裴昇。

    “若是我说是天授,老师信否?”裴昇指了指天。

    “天授?”郦道元轻声重复,篝火光影跃动在他脸上,明暗不定,沉默半响,他忽然抬头问天,“这世间真有天授之人哉?”

    “也罢,老夫就暂且留在你身边,看看你这小儿是龙是虫,究竟能翻出什么滔天巨浪!”

    “谢过老师相助。”

    星光垂垂,夜幕茫茫,两人相对鞠躬,火焰飘摇,身影拉长,宛如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