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与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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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天康杰和几个生意上的朋友喝酒,有的人在酒桌上开始抱怨,现在的生意不好做了,钱挣的少了。康杰一边把烟盒立着(这是他的习惯)一边问:为什么,那人一说,康杰警觉起来,原来那人告诉他,现在的人兜里有点钱了,要求高了,买什么都要品牌的。从衣服到商品,张嘴不是这个牌子就是那个牌子,好像身上没有牌子像低人一等是的。康杰马上问:那现在他们买东西都买品牌吗?那人回答:那到不可能,农村大部分人还是要便宜的,可是品牌早晚是趋势,像我们这做小买卖早晚被淘汰的。

    康杰晚上到家问凤霞他们的生意如何,凤霞说还可以,但确实有一部分人要买品牌的。第二天康杰来到自家档口,观察了一天,确实如此。事后他到处打听,得出了结论,现在的品牌代理费入门都很高,而且没有县级代理,最低是地级市代理,而且要有一定的销量。康杰马上去了一趟直管的地级市,他惊呆了,满大街是专卖店牌子,和自己的档口一比,简直那就是小杂货铺。这才几个月,变化如此巨大。他想了很久,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凤霞。凤霞一听急了,大声说:什么?你要到市里做代理商去,当时凤霞还不知道代理商的含义,坚决反对,好好的日子你不过,要到外面“嘚瑟”去,这守家待地的,和你父母住这么近多好,再说你那有那些钱代理,不行,你死了这个念头吧。一顿“炮火”给康杰干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阵子,康杰又提出,凤霞还是反对。康杰喝着闷酒想办法,不行,不能按凤霞的意思,早晚要变,趁早不趁晚,晚了好的品牌就代理没了。他该怎么办呢。他苦思冥想想到了一个办法,告诉了凤霞。凤霞直摇头,那就更不行了,你先到市里做代理,我在这干,你也想得出来,干好干赖我不知道,反正你我分开就是不行。康杰说那就把现在的店盘出去,我俩一起去。凤霞直摇头连串说:不行,不行就是不行,我告诉你,你那也不能去。康杰一看说不通,不再理她。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康杰做生意比较早,心想,这样发展下去。自己的小店早晚被淘汰,不能听凤霞的,她见识太短。他告诉凤霞你不走,我必须去。凤霞和他吵了一架,还是坚决反对。康杰一看说不通,不理她了,他心意已决,他准备行李想到品牌厂家去谈代理事宜,凤霞有些慌了,但她态度坚硬地说:你要走就别回来了,康杰没在意她的话

    第二天康杰准备出发,这下凤霞彻底爆发了。并骂他:你就不是人,你不是去做生意,是想离开我,你和我睡觉就想着别的女人,你还是人吗。康杰摇了摇头,大声叫到你太不可理喻了,你疯了。凤霞更大声地叫喊:你才疯了呢,就不让你走,并做出用身体挡住门的动作。康杰告诉她:你这样没用,你不能天天二十四小时堵在那。凤霞蹲了下来,她在想怎样挽留丈夫,她想到一个极端的办法,想把康杰镇住。你走可以,康杰在看着她,在听她的下文,凤霞用手指着他,你要走行,我俩离婚,把房子,档口都给我,康杰苦笑着说:这不用离婚,我写个字据都给你,凤霞接着又说:我现在怀孕了,你要走,我们离婚,我就把孩子打掉。康杰一听愣住了,他没想到凤霞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俩心知肚明凤霞没怀孕,但说出这样的话,康杰实在接受不了。康杰冷静了下来,心想我怎么找了这么一个无理取闹的人,这简直就是泼妇。好吧,康杰眼睛看着别处,好像对空气说话,我同意离婚,我什么都给你,只要我能马上离开你这个泼妇。凤霞大声叫喊:好,离就离谁怕你,他俩带上证件来到民政局门口时,凤霞有些害怕了,但脸上没流露出来,声音明显小了,但还是带有质问的意思说:你还是要走是不是。我必须走,康杰斩钉截铁回答。历时半年的婚姻就这样结束了。康杰收拾东西面无表情地走了,王凤霞瘫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后来她嚎啕大哭。

    一个月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她发现这个月她“月经”没有来,她抽出时间到医院检查,她真的怀孕了。这可怎么办,她想通知康家,告诉康杰怀孕的事,可现在康杰能相信么。她嘴上说要打掉孩子,可孩子真的来了,她一点这样的想法都没有。她很痛苦,也没人诉说,但她想到的是,孩子一定要生下了,不管有多困难,她要养这个孩子,她坚信康杰会回来的。孩子出生以后再告诉康家,她主意已定,开始做好了准备。

    王志这天骑“倒骑驴“回来的很晚,一进屋他看见母亲也在,忙问:妈,什么事?王母脸上露出了笑容,并没有想告诉他的意思,站起来,对儿媳妇说:好好休息,明天妈带你去检查检查。转身走了。大志一头雾水,看着丽娟,丽娟微微一笑,好事,大志赶忙问:什么好事?快告诉我,丽娟故意慢慢地说,妈说我可能怀孕了,大志先是愣了一下,问:真的么?丽娟说我也不确定,妈看出我的反应,我月经确实停了,应该是怀孕了,大志高兴的说:天哪,丽娟你太行了,说着上前就要抱丽娟,丽娟马上摆了摆手,现在你不能在用大动作了。噢,噢,明白,明白。大志一家人沉浸在祥和欢乐之中。

    康杰净身出户,身上没带多少钱。他坐车来到省会,找到了省级代理商。可省级代理不能先发货后收款,代理费必须交。他根本没有办法,原打算把县里的店盘出去,再加上手里的钱,勉强在市里开专卖店,离婚后什么都成了泡影。他买了一张南下的火车票,开始到处打工漂泊的生活,没有固定的收入,每天饥一顿饱一顿的,辗转来到广州。由于没有什么技能,还是靠体力挣钱糊口,晚上睡在七八个人挤在一起的公寓里,整天大脑一片空白,有时他在想他做出的决定是否正确。

    一晃丽娟要生了,王凤霞也要生了,她俩都在县医院待产,只是不在一个病房。丽娟这面的来人往好不热闹。王凤霞这边只有乡下的母亲来照顾她。产房传讯,丽娟生了个男孩,王凤霞生了一个女孩。

    丽娟生了一个男孩,可把王母高兴坏了。除了喂奶丽娟抱抱,孩子像长在王母的身上,连大志都不让碰,有时大志刚要抱一抱,王母马上说,你别碰,孩子还小,你那双骑“倒骑驴”的手没深没浅的,上一边去。在给孩子起名上大志请示了岳父,最后名字叫王立新,校长解释道:他的到来赶上了一个好的时代,推陈出新,欣欣向荣的意思。丽娟和大志非常满意,叫他小名小新,而王母就管孙子叫小宝。几天后妹夫孙波开车接她们出院。月子里王母细心照料丽娟和小宝。一年后孩子戒奶了,一天王母宣布:孩子她来带,你们好好工作就行,从此孩子白天晚上都在奶奶的房间,丽娟也没办法,心想孩子是给老人生的,好像没她什么事了,她想,老人家高兴随她去吧。孩子长大后上托儿所也是王母接送,丽娟落了个清闲。

    丽娟全身心投入工作和学习,她爱走在学校的感觉,更爱看孩子们在操场上跑来跑去的身影,过几年她晋级中级教师职称。王志这边科室主任面临退休,已基本不管事了,他被提拔为副主任,科室大小事他都管起来,但他还是勤请示。老主任有时说:大志,不用了你就看着办吧,你办事我放心。大志除了工作,在就是利用下班时间休息时间和节假日时间骑倒骑驴挣钱,这些年他一直坚持着,一开始他把赚的钱都交给母亲,很短的时间就把外债全还完后,母亲就不收他的钱了,他把钱交给丽娟,丽娟说;家里的所有费用基本上都是你管,你放着吧。大志说,哪有家里女的不管钱的,丽娟只是笑了笑,她不想管钱,大志也没办法,他只好自己管着钱,心想攒多了办点大事。这些年他攒了一些钱,他都没想到存折上的数字非常惊人。可是这几个月倒骑驴的活越来越少了,有时一天下来,才几块钱,他拼命的“溜活”,可还是没有改变,而且越来越少的趋势。他发现了原因,大街上倒骑驴的越来越少了,出租车越来越多了,好像一夜之间满大街都是出租车,人们开始招手打”的”了,他以为是叫他,可后面马上上来一辆出租车,那些人上车了,而不上“驴“了。

    而康杰也走到了他人生的最低谷,尽管若大个城市招工的到处都有,可适合他的好像只有体力活,去掉出租公寓费,他经常挨饿,他非常后悔。在家凤霞伺候他像个“爷”是的,可在外边,连狗冲都他叫几声。他脸上暗淡无光,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到下午四点了还没吃上一顿饭。眼前是广州最大的炉具批发市场一条街,他也只是看了一眼,他没有想到什么,现在只有饥饿侵蚀他的全身,他又低头慢慢地走着。

    嗨,你,有人在叫着什么人,他没以为是在叫他,还是向前走着,嗨:叫你呐,这个声音很大,而且说的不是广东话,广东话他也听不懂。他停了下来,回了头,一个人用手指着他,叫你呢。康杰左右看了看没有其他人,觉得是在叫他。什么事?康杰问。叫他的人身穿白色半截袖,但一眼看出来,这件衣服有几天没洗了,显得很脏,腰上系了个带几层带拉链的腰包,大概是这里的老板。年龄五十出头,讲话绝对是南方话,但康杰听不出来具体是那的人。这个老板问他,有个活你干不干?康杰看了他一眼问:什么活?打包发货,康杰走过去看了看满屋子待发的货。他看了一下,基本都是小家电,而且大部分是炉具。好吧,康杰问你给多钱,老板说,打一个包五角,但是品种型号不一样,得按单子打包,康杰今天没干什么活,没有收入。点头说:好吧,并开始装袋打包,老板说:看不懂型号我告诉你,康杰说,不用,我明白。老板不相信地看着他,他根本没想到他临时雇的人,每一个包都非常准确地把品种型号分的清清楚楚,老板问,你以前干过这个,康杰点了点头,老板非常高兴。到了发货车来的时候,康杰和老板准时打包完,装车发走了。老板看了看康杰,显然对他的工作很满意,问,你明天还能来吗,康杰问,明天还有这活。老板说,我这天天有,你要想来你天天来,我保证你天天有活。康杰说:好吧那我明天还来,老板给他结账。康杰往外走的时候才觉得胃里反酸的痛,他刚才一心干活把“胃”给忘了,他必须马上找一家饭店吃口饭。

    晚上康杰回到出租屋,看了看今天赚的钱,他想这就是命吧,以前卖炉具自己是老板,现在确给卖炉具老板打工,康杰苦笑了一下。

    第二天康杰一早来到炉具一条街,找到那家老板,老板一看康杰到来特别高兴,他俩互通了姓名。原来老板是浙江人,姓马,康杰以后就叫他马老板,马老板以前有一个打包干灵活工人,可家里有事,回老家不回来了,马老板正着急呢,碰见康杰,而且还是个炉具通。他可高兴坏了,他看康杰第二天来了,正式和康杰谈了雇康杰的想法,并把雇工的费用提高了一点,他想留住康杰,康杰同意了,开始为马老板打工。两人相处的很好,再后来,马老板看康杰很诚实,就让他在店里住了,康杰生活总算安顿下来。

    这天王母吃完饭领着孙子小新回到前屋,小新一直和奶奶住,王母看着孙子一天一天长大,快六岁了,大志六岁那年没有小新长的高,现在孩子营养跟上了长的快。孩子在用一个盆装了半盆水,水面上放了两个皮球,小新蹲在地上拿两个皮球当小船在水里玩,这是小新最爱玩的游戏。王母多次催促大志给孙子做两个木船,大志老说没时间,孙子只好一直玩皮球。王母看了孙子玩了一会,觉得有些胸口发闷头也痛,她想休息时间还早,孙子正玩的高兴。长年的基础病折磨着她,她在想今天是否吃过药了,记不太清。她和衣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眯一会。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她胸闷气喘变得异常困难,她勉强睁开了眼睛,想去拿药,可她双腿无力站不起来,再一看孙子已经离开水盆,不知去向,门半掩着,这时传来屋外大门开门的声音,她更加担心。她挣扎着站起来,可眼前一黑,她倒了下去。

    大志今天晚上没吃上半碗饭,一点也不饿,他在想倒骑驴的活越来越不好干了,昨天忙活到晚上十点,才挣了“两块”钱,可他不想放弃,他已经习惯了,晚上闲着难受,丽娟说:没活就歇一歇,大志回答,我上瘾了。今天他还是“骑驴“干活去了,可围镇子绕了好几圈,一个客人也没有,他跑到出租车很少去的地方,可还是没人上他的倒骑驴,人们宁可走远点找出租车,也不坐他的“露天“的车了,他失望,可他没有别的办法,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他溜活溜的很累,他今天放弃了,骑车回家。他推开大门,把车推了进来,推开大门的声音就是王母听到的声音。院内他发现儿子小新在撒尿,就冲小新说:儿子尿完尿快回屋去,外面太冷了儿子小新嗯了一声,回奶奶屋去了,大志在后面紧跟着说:把门关上,门关上了。

    大志回到自己的屋,丽娟在看书备课,只是看了他一眼,大志也没说什么,就去洗漱。洗漱完他觉得有些饿了,是的晚饭吃的太少,又围着镇子绕了好几圈,他需要吃些东西。米饭锅里还有,菜还不太凉。他刚要吃第一口,屋外有敲门声,他放下碗筷开门,门外是儿子小新。大志蹲下问:你过来干嘛?小新用小手指了指前屋说:奶奶在地上睡觉,我叫奶奶,她不听。大志一听;不好,赶紧叫丽娟,丽娟,丽娟,丽娟从内屋出了,看到了儿子,问怎么了?大志忙说,你看好孩子,妈那屋有事,丽娟马上说:快去,顺手抱起儿子小新。大志几个箭步来到前屋,母亲躺在地上,右手十指在动,大志惊恐地马上跪在地上把母亲扶起上身,妈,妈,你这是怎么了?王母十指还指着门,嘴歪的明显,上下合不上,母亲脸色发白,声音从喉咙里发出一点点,大志俯身低头听清了一个字”新“大志明白了,马上大声告诉母亲:小新没事,在丽娟哪呢。王母从肺里出了一口长气,小新没事她放心了,随即她嘴角快速抽动着,大志吓得眼泪出来了,声音颤抖说:妈,妈,您别”吓“我,我马上送你到医院。大志把母亲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迅速脱掉外套,折叠了两下,垫在母亲的头下,并对母亲说:妈我去叫车马上回来。大志腿脚很快但吓得并不太好使,几步回到自己的屋,丽娟正抱着小新,在门口焦急等他,大志忙说:妈病的不能动了,我去叫车上医院,你在家看孩子,说完转身向院外跑去,丽娟说我也去,这句话大志根本没听到。出门没几步就截到一辆出租车,他用手式把车引到家门口,告诉师傅,人马上出来。大志抱起母亲,母亲已没有什么反应,大志喊:妈,妈,可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大志把母亲抱了起来,出来后喊师傅,把门开一下。两个人把王母顺在后座上,大志也上了后坐。师傅快到县医院,快,快,一脚油门出租车像箭一样飞了出去。

    大志抱着母亲,嘴里向哄小孩一样轻轻说:妈别怕,县医院马上就到,其实是他很害怕。到县医院大志抱起母亲小跑,母亲全身瘫软,一只胳膊怂拉着。一进急诊,大夫叫他放好,大夫看了一下眼睛,快到抢救室,这个大夫不一会又叫来一名大夫,他们把王母推进了抢救室。

    大志在外一直焦急等着,他根本没想到母亲病的严重性,心想及时赶到医院,没耽误时间,母亲一会就恢复正常了。这时一个人在他后面轻轻拽了他一下,一回头,发现丽娟也来了。她的手紧紧攥住大志的手,她预感到可怕。大志好像想起了什么,问:小新呢?丽娟回答在隔壁刘婶家呢。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抢救室的门开了,那个后被叫去的大夫告诉大志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你母亲已经走了。大志好像没有听清,你说什么,大夫看了看他又点了一下头,冲丽娟说你们准备后事吧。大志头脑一片空白,腿脚不听使唤,他想快点看到母亲,越是想快,腿越是不好使,他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手搭在丽娟的肩上列列歪歪到了母亲床前,一下跪子在了地上。他双手握住母亲冰凉的手,他没有声音,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房间里十分的静。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失聪了好几分钟。丽娟抽搐哭诉:妈你这时咋的了,我俩还没处够哪,你这是不管我们了。哭了一会,丽娟看大志脸部表情不对劲,赶快喊人,好不容易把大志固定在椅子上。她找到刚才的大夫问了一问,明确婆婆的死因是急性心肌缺血坏死而死亡的。回来看大志还是一动不动,她先给大志的哥哥大明打了电话,没告诉婆婆已去世的消息,说在抢救,告诉大志的舅舅,也是同样的说法,最后给自己的家人也打了电话。当她要回到婆婆和大志的身边时,走廊里传来了大志低沉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男人哭泣的声音非常可怕,非常绝望。但不管怎样大志从刚才的混沌中醒过来了。亲友们也纷纷赶来。

    王母的遗体运回家里,放在院内的“拍子“上。王母的左侧前面分别跪着大哥,大嫂,后面是大志和丽娟。他们全部带着孝,回礼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亲友们无不惋惜王母的年龄,还没到古稀之年。舅舅在主持着丧事,二姐最后赶了回来,一进门趴在母亲的身上哭的晕厥了过去。三天内大志神情恍惚,像个木偶一样,眼前老是看到母亲的手指,那个手指老指着门。而且他感到从来没有的无助,他觉得失去了主心骨。母亲下葬后,亲人也都离去了,大志把自己关在母亲的房间。房间里动不动传来低沉可怕的声音。

    两天过去了,丽娟有些害怕,前去敲门。过一会,里面传来大志的声音:丽娟,我没事我在妈这屋再待会,再就没有反应。大志在想,母亲从小到大对他们的关爱和影响,好像就是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