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宗信摆弄着智能机，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不断地翻开新的视频点赞，像是皇帝在巡视他的三宫六院，顺手给每个妃嫔点了个赞。

    “嘿嘿嘿。”

    上杉宗信的痴笑声听得天宫巧浑身冒鸡皮疙瘩。

    他连忙打断上杉宗信，问道：“道场主，道场不是不招生了吗？这些竹刀还有必要精心保养吗？”

    上杉宗信回过神来，抹了抹口水说道：“保养这些竹刀就是为了把道场开起来，正因如此我们才在杂志上登了招聘广告。”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在一边。

    “你也看出来了，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是祖上也是阔过的。即使不去工作，我和白子也能过得很舒服。但是……”

    上杉宗信一摊手，无奈道：“但是白子不答应，她想要振兴星拱馆。”

    天宫巧好奇道：“为什么？如果只是喜欢剑道的话，有太多其他选择吧？”

    “哎，你以为白子真的喜欢剑道吗？她只不过是舍不得她父母的心血付之东流罢了。”

    上杉宗信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这座星拱馆最鼎盛的时候一度成为东京警视厅的剑道培训基地，但是在我的儿子儿媳死后这一切都烟消云散。出事的那年白子还小，但是已经懂事了，她不知道什么是死，只是觉得如果星拱馆能够变得像之前一样热闹的话，她的爸爸妈妈就能回来……”

    老年丧独子，上杉宗信如何不悲伤，只不过因为要抚养孙女，所以一直把悲伤的情绪压在心底。突然回忆起那些往事，心里的苦痛一时间压抑不住，眼睛里涌起一抹雾气。

    他用和服的衣袖擦了擦眼睛，说道：“见笑了，被灰迷了眼睛。”

    “嗯，今天的风确实有点大。”

    天宫巧默默地转过头，不去看上杉宗信情绪失控的场面。

    过了一会儿，上杉宗信缓和了情绪，拍了拍天宫巧的肩膀说道：“阿巧，把这些皮革收起来，我们去休息一会吧。”

    日式建筑都有檐廊用来联通房子，檐廊下的空间就被称为缘侧。

    上杉宗信把天宫巧带到缘侧上，拿来两罐冰冻啤酒。

    他率先打开一罐啤酒喝了一起，手指着樱花树说道：“要是在春天，樱花盛开的时候，风景会更美的。”

    天宫巧想象着樱花随风落下，月光如水的场景，不由得念起他唯一记得的一句俳句：“时间如河流，生命如水中的樱。”

    “果然是东大的高材生！”

    上杉宗信一把搂住天宫巧的肩膀，高兴地夸赞道：“生命可不就是像樱花一样脆弱短暂的玩意吗？”

    “阿巧，你想学镜心明智流吗？别用你面试时的那些鬼话哄我！”

    上杉宗信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天宫巧有些发懵：“道场主，你知道我面试的时候骗了你？”

    “当然了。”

    上杉宗信改成舒服的盘坐姿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镜心明智流早就失传了，你去哪里认识会镜心明智流的大叔？”

    “不过我看你说谎话的样子蛮好玩的，就收下你了。”

    上杉宗信轻描淡写地说道。

    天宫巧冷汗都冒出来了，玉藻前也太不靠谱了吧！

    【哼，愚蠢的阿巧，你难道不知道示弱也是提升好感度的一种方式吗？】

    “嘛，总之你现在已经是我们星拱馆的一员了，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学镜心明智流。”

    “想！”

    天宫巧毫不犹豫地答道。

    在与般若的对战中，他只能看着白子独身一人冒险，要不是玉藻前帮忙，他连加入战斗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有一天琉璃和老板娘遇到了危险，他也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他受够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我想要学镜心明智流的剑术。”

    天宫巧沉声重复道。

    “很好。”

    上杉宗信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走进库房中搬出一摞满是灰尘的古籍。

    他告诉天宫巧：“这些，就是镜心明智流。”

    “哈？”

    天宫巧一头雾水，翻开古籍一看，上面写满了对各种流派剑术招式的应对方法。

    “道场主，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上杉宗信一摊手说道：“镜心明智流和其他用来搏命或是杀人的剑术流派不同，更像是一种贵族运动，讲究姿态优雅的同时还能强身健体。从建立伊始就有很多贵族子弟前来学习，但是把它变成一门真正的杀人技艺的人是镜心明智流的四代目师范，桃井春藏直正。”

    上杉宗信像是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桃井春藏直正是个真正的天才，他十四岁入门，二十五岁就已经取得免许皆传，与千叶周作和斋藤弥九郎并称为江户三大剑客。他的剑术简洁而富有美感，每每能料敌机先，就桃井自己所言，他是领悟镜心明智流中【位】，但其实真相并非如此……”

    上杉宗信拍了拍身侧的古籍，灰尘飞扬而起，像是揭开了历史的迷雾：“桃井春藏直正是革新了镜心明智流！”

    “镜心明智流讲究姿态和动作，但在生死一瞬的剑道拼杀中没人会给你时间去摆造型，所以镜心明智流注定了只是一套用来强身健体的花架子。

    但是桃井不甘心如此，他想要成为武士，而不是供贵族观赏的艺伎。从十四岁到二十五岁，这十一年的时间里他不止学习了镜心明智流的剑术，还学习了其余数十种剑术流派的技法。

    一次偶尔的机会下，他遇见刚刚被确定为本因坊继承人的秀策，在秀策的指点下，他把剑术和围棋结合，把镜心明智流的【位】和围棋的气联系起来，融汇百家，创造出了新的镜心明智流。”

    上杉站起身来双手虚握，演示剑招，似有无形剑刃把阳光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唐竹、袈裟斩、逆袈裟、左横切、右横切、左切上、右切上、逆风、突刺，配合上步伐，这就是桃井春藏直正所创的新镜心明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