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涛和吴非，马不停蹄飞往深圳，那时国内的印刷设备陈旧，技术落后。

    深圳那边，有香港的印刷厂，在大陆开设的办事处，专门承揽国内高档画册的制版和印刷。人家设备先进，技术与国际上是同步的。

    吴非他们出版社的精品画册，都是找的港商。大家彼此合作多次，相互熟悉了。

    尚涛还是第一次坐飞机，望着窗外白云和蓝天，他不禁有些感慨，拜托报刊社，让他坐上大飞机。

    八十年代中期，深圳是改革开放的窗口。

    过去的小渔村，如今已经发展的十分繁荣。看着林立的高楼大厦，尚涛心里想，到底是经济特区啊。

    人们的精气神儿都不样。这边工作和生活的节奏很快，与人家比起来，海明市差的太多了。至少差十年。

    他左顾右盼，眼睛不够用了，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哪儿都觉得很新鲜。

    接机的是，香港百年印业集团驻大陆办事处主任林生，也是老板小舅子。一个不到三十，穿着讲究的年轻人…

    长这么大，尚涛还是第一次见到港澳同胞呢。

    林生说话挺逗的。

    每句话后面托着长长的尾音。尚先生，欢迎你啦…一路辛苦啦…第一次来深圳嘛…我请你吃宵夜，好不好啦…

    吴非说这是港普。

    人家平常，叽里呱啦的用粤语交流，咱们根本听不懂，所以也叫作鸟语。

    林生带他们去宵夜。

    看似普通的一间酒店，装修的却很豪华。餐桌餐椅，用餐的器皿很精致，透着那么一股时尚和现代感。

    门口，有两个苗条美女穿着旗袍，前凸后撅的。而且旗袍的开衩都快过腰了…

    隐约的都能看见，她里面穿的小内内了。卧槽，到底是特区啊，这么浪吗？

    他们三人坐定，服务员送上餐具，而且每人面前放上一碗茶水。一路走来，尚涛确实渴了，他刚想端起碗，吴非踢了他一脚。

    他不解的看向吴非，这厮竟然，将手伸进了茶碗…

    明白了，这是用来静手的，不是喝的。尚涛顿时脸红的，像个冬日里的柿子。尼玛，差点闹出大笑话。

    尚涛偷看了一眼林生，他正捧着菜谱，认真点餐…

    吃过饭，林生要请他们卡拉OK，然后再去桑拿。尚涛是土包子，这两样听都没听过。于是推说累了…

    想早点休息。

    回到酒店，吴非问为啥不去？他说明天要签合同，想把相关细节再过一遍。

    吴非说，这边谈生意都是这样的，请你吃饭，下歌厅包括桑拿都是前奏。你不去白不去，下次人家去海明，你也得这样招待人家。

    尚涛有些不解。

    “生意还没谈，人家为什么如此破费？吴非，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吴非惋惜的说，今晚只能梦里娶媳妇了。

    尚涛问他啥意思？吴非说，其实桑拿不单纯是洗浴，还有美女伺候那呢？运气好的话，遇见个俄罗斯，或乌克兰的洋妞也不一定。

    我去，晕菜了！

    也是，他俩都是光棍，而且荷尔蒙处于极度泛滥的年纪。“那你去吧，现在赶紧给林生打电话。”

    吴非摊了摊手。

    “算了，你都把人家拒了。再说了，我一个人去把你留在酒店也不合适，你会骂我重色轻友的。”

    “没事儿，别管我”

    其实，尚涛不去是有原因的。刚才就差点把洗手水，当茶给喝了，差点闹出笑话。再出去万一漏了气，林生会把他当作乡巴佬一样看。

    他要在林生面前，保持那种神秘和尊严，这样在谈判的时候，才会掌握主动。

    第二天，林生接他们去了办事处。他的办公室里有组书柜，顶天立地的书柜。里面摆满了他们的样品。有画册，书籍，杂志和挂历。

    尚涛翻看一下，还别说，画面清晰度，色彩还原非常的好。与印他们杂志那间印刷厂，不在一个档次上。

    林生说，他们百年印业采用的是德国，日本的设备。可以这么说，论设备技术，在大陆如果我们排名老二。

    没人敢说他第一。

    尚涛说，我要的就是最好的，否则，我们也不会大老远的飞来深圳了。

    林生报了价，全套挂历的制版费就要两万，整整的比海明贵了三倍还多。

    那年代，两万块是笔巨款，在海明郊区都可以卖套房子了。尚涛不动声色，老右说男人不管遇见事儿，都要淡定，喜怒不形于色。

    “林老板，你把挂历的印刷一同报个价吧。”

    在印刷这行，制版是开胃汤，印刷才是大餐。机器一响黄金万两，机器一转，家财万贯说说的就是这个。

    林生问用什么纸？

    印数是多少？说着他把一个厚厚大本子拿给过来，里面是各种各样纸张。

    来深圳之前，尚涛是做过功课的，他在印刷厂整整蹲了一整天。十万个为什么，把师傅问的差点都吐了…

    一般挂历用的都是铜板纸，或者粉彩纸，他指着其中一张问道，“如果采用这种纸，是个什么价？”

    林生说，这是日本产的157g铜板纸，我来看看价格啊，莫急莫急莫急的啦…

    他打开电脑寻找着报价，突然又问你们印数是多少？尚涛思索片刻，说二十万。

    而且还是保守估计。

    “啊？”

    林生和吴非就是一楞，直怀疑他报错了，还是他们听错了。二十万印数，在他们看来，是个天文数字啊。

    企业的产品介绍，出一本给领导歌功颂德的画册，也不过三五千，一万顶到头了。

    尚涛出口就是二十万本，而且还是大度对开的挂历。无疑，这可是一条大鱼。

    “对，二十万。”

    “尚老板，你你你稍等一下，马马马上就好。”林生紧张的说话都结巴了。

    他打印出报价，双手递给尚涛，他发现那张纸一直在抖动。他看了报价一惊，林生的报价比海明报价贵出15％

    如能压低五个点就好了！“你这是实价吗？”

    尚一民冷冷的问。

    “对对，实价。”

    “林老板，我这人一向重情重义。因为吴非，我才来找你的，也希望你仔细的核算核算。世界这么大…”

    后面的话，他没往下说，想必林生这厮会听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