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两军阵前，王友德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将军您吃得太多啦，哪有人大早上的要吃两斤米饭的？”旁边的战士小声抱怨道。

    “他妈的前锋营，背着这六十多斤的劳什子，打不了一个时辰就该饿了。”王友德回望了一眼中军，见进攻命令还没有下来，继续说道：“何况按照今日官家的战术，恐怕要打个一整天也说不一定。不吃饱一点，哪来的力气。我说你们这些兔崽子，别现在嫌老子吃得多，待会反过来跟我喊饿喊累啊。”

    马蹄声隆隆震震，孛鲁的中军万人队首先发起了挑战。

    青州之战，正式打响！

    神威中军令旗挥动。“前锋营，干活儿啦。”王友德揉了揉肚子，左右手各自抄起一杆斧枪，步行朝前走去，率部迎上了蒙古兵。

    孛鲁中军一分为三，铁骑居中，轻骑分为左右两翼，尘土飞扬，战马嘶鸣，分路朝神威前军奔驰而来。

    “结圆阵，拒马枪！”随着王友德暴喝一声，两千军士面朝敌军列成了一个圆弧阵型，以斧枪撑地，枪头朝前，严阵以待。

    孛鲁铁骑迎面冲来，两边重甲对重甲，一片金铁铮铮闷响。剧烈冲击之下，宋军硬生生扛住了蒙古铁骑的第一波冲击。

    “砍马腿！”

    宋军松开斧枪，抽出腰间佩刀，滚地一阵劈砍，蒙古战马顿时倒毙一排，重骑兵纷纷跌落马下。

    “上大斧！”

    宋军起身捡起斧枪，齐刷刷朝落地的蒙古骑兵一顿劈砍，霎时间肢体碎裂，血肉模糊。

    这三招是神威前军为抵抗重骑兵冲击早已演练纯属的战法，实战一用之下，果然成效非凡。孛鲁的铁骑冲阵不动，便调转马头，向后退去。

    王友德回望了一眼中军令旗，喊道：“前锋营，前进！”两千勇士保持圆弧阵缓缓前进。

    蒙古铁骑回撤了一阵，两翼轻骑突然杀出，左右包抄，将神威前军包围了起来。

    “结好圆阵！不要散乱！”

    蒙古轻骑对神威前军一顿骑射，可这边重甲步兵根本不惧箭矢，对弓箭视若无物，继续朝前方深入。

    孛鲁见状，又命四千铁骑转身杀来，与宋军贴面肉搏。这一个最精锐的万人队，已经将神威前军围了个严严实实。

    宋军阵中郭靖见状，急忙向赵昀奏道：“前军被重重围困，请官家下令救援吧。”

    赵昀道：“围是围了，困却不困。”

    只见王友德奋起神威，抡起两柄斧枪在蒙古军中奋勇搏杀，周围前军将士也各个精神抖擞，丝毫不乱，按照平时操练的战法次第施展，两千人被一万精锐包围，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正在此时，一名白袍小将飞马来到驾前，正是杨延兴禀道：“蒙古大将安扎儿率两万骑兵，从我军后方杀来！”

    蒙古果然不止阵前这点兵马。赵昀心中一凛，下令道：“传令杜杲率武顺军抵御，强弓硬弩射住阵脚，不得追击！”

    杨延兴得令而去。军阵后方远远传来厮杀声，想必也已接上了敌。

    郭靖又道：“官家，此时我军腹背受敌，情况危险。何不全军压上击退前方敌人？”

    赵昀指前方道：“你看敌军左右还各有一个万人队，如果我军投入战场，他们必然从侧翼将我中军包围，到时我军被分为三段，首尾不能相顾，就真的危险了。你放心吧，只要王友德再坚持一阵，战局自然就有变化。”

    阵前杀声震天，时不时有蒙古骑兵倒毙马下。约莫过了一刻钟时间，孛鲁见中军还是拿不下王友德，便令左右两个万人队其上，把神威前军围了十几重，誓要一举歼灭。

    赵昀一拍手道：“看！孛鲁沉不住气了。本来用来包围我中军的后手棋，现在为了吃掉前军就用了出来。如此一来，此战结果分明了。”于是下令余玠水军前进。

    神威后军五百艘战船，每船中间都有一盖青幔，各搭载二十名弓弩手，顺着水流朝城门口飞速驶去。

    王友德以两千人吸引了蒙古最精锐的三万人包围，虽然以神威前军之善战，也毕竟寡不敌众，渐渐有些不支。这时余玠的水军也已经开到近前，只见五百艘战船面朝西岸一字排开。

    中军一声号炮传来，后军将士们纷纷行动，用铁环锁扣将战船三艘一组连接了起来。

    第二声号炮传来，船上的青幔被一齐扯掉，露出了组装在战船上的巨弩。这是杜杲在武顺军发明的三弓床弩，其射程可达一千步之远，威力巨大，足以贯穿城墙。但后座力强大，因此必须将小船以铁索连环起来才能稳定发射。

    第三声号炮响起，王友德大喊一声“全体卧倒！”前军将士一瞬间全部丢弃武器趴到在地。只听见河上弓弦“嗡嗡”巨响，大小箭矢仿佛漫天飞蝗，有如黑云遮城一般往战场飞来。

    这场面实在太过惊人，连在青州城头观战的忠义军也发出了一声惊呼。

    箭如雨下，阵前的三万蒙古兵大多未穿重甲，霎时间血肉横飞，残肢遍野。仅有四千身穿重甲的铁骑兵，虽说挨上了箭矢不至于立即毙命，但也免不了跌下马来，头晕目眩。战马受惊四散奔逃，蒙古军顿时大乱。

    又是一声号炮，第二轮齐射已经到来，幸存的蒙古兵见此情景如同地狱一般，哪里还敢恋战，纷纷向后逃去。

    余玠命水军船只沿河追击，不多时就来到带孙所率的三万签军跟前，又是一阵如云如雾般的箭矢。这些签军的披甲比蒙古兵更少，如何能够抵御这漫天箭雨，只能四散逃窜，与前军败退下来了蒙古兵迎面撞在一起，乱作一团。

    蒙古军先前在城下修筑的土台木塔，在床弩巨箭的轰击之下土崩瓦解，楼台上的攻城器械倒塌下来摔得粉碎，压死、砸死、摔死蒙古兵不计其数。

    每艘战船上约有床弩巨箭十来支，不多时就已经射击一空。赵昀下令击鼓：“传我将令，神威左中右三军，追歼敌军！”

    毕承节与李继伦两翼齐出，率轻骑兵投入战场，把已经溃不成军的蒙古兵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追歼击杀。张令午的中军六千步兵紧跟而上，把刚才被射下马来的蒙古重甲骑兵一个个全结果了。

    这时青州城上见宋兵停止了射击，便也打开城门从里面直杀出来，与宋兵里应外合，大败蒙古。

    赵昀远远看见青州忠义军领头的竟是一名女将，头裹红巾，身披绣金战袍，骑一匹青骢马，手中梨花神出鬼没，遍体纷纷，如飘瑞雪，杀得蒙古兵人仰马翻，所向披靡，当真是英姿飒爽，骁勇绝伦。

    孛鲁手下的一万精锐亲兵近乎全军覆没，只有十余骑保护着向北逃出战场。后方蒙将安扎儿见主帅败退，便也收兵退走了。

    神威军大获全胜，李全迎接赵昀入城，城中军民皆高呼万岁。

    当晚李全摆宴犒劳官军将士，赵昀问道：“今日见卿军中有一女将，武艺超群，不知是何人？”

    李全禀道：“便是贱内杨妙真，还未向陛下请安，万望恕罪。”于是便叫杨妙真过来拜见官家。

    赵昀见此女已换上常服，略施脂粉，映得鬓发如云，明眸皓齿。虽不及杨皇后的娇媚，但也别有一番北方女子的大方美艳。

    一旁王友德捧着酒碗道：“早闻山东忠义军铁枪杨家有一女儿，号称杨无敌，便是妹子你么？”

    杨妙真答道：“家兄杨安儿当年首倡义举，结果却被金贼所害。后来率先兄旧部与夫君合兵一处，结为夫妻。”

    赵昀叹道：“山东真乃豪杰之乡也。朕素知北方民风质朴尚武，因此想在此地挑选精壮勇士一万名，扩建神威军。”

    众将纷纷称善，只有李全神色有些局促。赵昀见他有些奇怪，便问有何不妥。李全只道：“陛下有命，微臣自然遵从。”

    次日，杜杲、余玠所部已经从弥水挖了一条水渠到护城河下，如此一来物资运送便可畅通无阻，青州城无论要坚守多久都没有问题了。

    赵昀在城头上城内军民欢天喜地领取物资，问李全道：“山东、淮北两地乃旧齐鲁之乡，地大物博，物产丰饶，即便割据于此也可以与天下争衡。为何军民如此穷困，还要朝廷一直输送粮饷物资呢？”

    李全表情愈发尴尬，好半晌才陪笑道：“只因臣等都是粗人，不懂理民之术，疏于治理。”

    赵昀道：“那也不妨事，我从朝中调几个擅长民政的大臣过来帮助你们一起治理。对了，以后你这京东、山东、淮北三路也要跟朝廷一样开科取士，鼓励乡教，选拔民间智能之士治民理政，如此才是治国之正道。”

    李全脸色变了几变，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