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顿乾坤:稼轩重生宋理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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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利刃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赵昀的前世辛弃疾一生空怀壮志,只苦于自己人微言轻,不得施展,因此郁郁而终。这一世天可怜见,竟让他登上九五尊位,可是为了这皇位又昧着良心做了多少不齿之事,这得失之间,倒真的很难说了。

    先帝驾崩,庙号宁宗。沂王赵昀即位为君,尊杨皇后为太后,垂帘听政。册封杨素英为皇后,是为小杨皇后。史弥远加封郡王,杨谷、杨石、夏震加封开国郡公,皇子赵竑改封济王,前往湖州就封,不得逗留。

    赵昀虽然如愿做上了皇帝,但朝政完全被史、杨二党所把持,自己与傀儡无异。那日在朝堂上济王赵竑被侍卫架出,百官多投以怜悯之色,恐怕自己这个矫诏篡位的小子也不是那么让人服气。内忧外患重重,形势不容乐观。

    新君刚一登基,马上就面临两件大事。

    第一,科举乡试原本要在八月举行,因皇帝驾崩,延迟到十月,需抓紧筹办。

    赵昀在朝堂提议自己想参与科举考试的命题与阅卷,被史弥远轻易否决,由其党羽吏部尚书薛极一手操办。

    第二,每年交给金国的岁币要在年底前交割,需抓紧筹备。

    对于这岁币,赵昀虽然深恶痛绝,但也知道不能贸然断绝。毕竟宋朝如今朝政腐败、武备松弛,如果毫无准备就断了岁币,金军打来恐怕也难以抵挡。因此首先要练兵选将,整肃军力。结果这条建议又毫无意外地被史弥远否决,由其亲信李知孝负责筹措岁币。

    本来赵昀也没指望史弥远会听自己的,不过试探一下他罢了。眼看史弥远对自己的提防远胜以往,赵昀深知自己也要更加小心谨慎,不可走错一步。本想招张令午等人入宫商议,但又怕引起史弥远的警觉,连累他们有生命危险,因此赵昀自登基之后都没与他们联系过。思来想去,要对付史弥远,只能借助外戚杨氏的势力。毕竟杨氏与自己是姻亲,与史弥远不是,只有自己这个皇帝坐稳了,才有杨家的富贵。

    这日,赵昀来到皇后寝宫,面带忧色道:“朕听说高宗皇帝在秦桧当朝时,常在靴套里藏着匕首,连晚上也不敢安寝。今日可算是懂了他老人家的心境。”皇后道:“秦桧纵然势大,终有老死的一天。那史弥远不过是个六旬老翁,还能活几年?官家青春年少,还怕熬他不过?”赵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若是史弥远身体硬朗,再活个二十年,到时朕已年届四十,还能有何作为呢?”皇后何等聪明,惊讶道:“莫非官家要动史弥远?”赵昀默然不语。皇后道:“官家还记得尔朱荣之事么?史弥远权倾朝野,不但把持禁军,其子侄还在外担任藩镇,手握重兵。若贸然行事,恐怕投鼠忌器啊。”赵昀点了点头。皇后又道:“即便成功除掉了史弥远,可官家是史弥远一手扶持上位,若是少了这棵大树,恐怕又会有人出来质疑官家得位不正。若没了史弥远的支持,到时能否压服众人,可就两说了。”赵昀道:“皇后之言甚是,此事当从长计议。”

    皇后的确点出了除掉史弥远的诸多困难,赵昀并不意外。既然皇后也觉得杀史弥远困难重重,那么他自己一定也是这么觉得的了。

    时节临近重阳,按例宫中要举办晚宴。本来诸般事情都由史弥远一手操办,赵昀只是个傀儡,可傀儡也有傀儡的任务,又要祝酒,又要贺词,还要接受百官朝拜。赵昀新君登基,初来乍到,史弥远也是怕他搞砸,专门派了礼部尚书和光禄寺卿去给他讲解流程。偏生这赵昀对流程诸多意见,这个要改,那个要删,弄得二卿摇头连连。到最后赵昀索性两手一摊,说跟你们两个木头讲不清楚,请宰相过来定夺吧。同时又派人去请殿前司都指挥使夏震,说有要事相商。

    待得二人进了殿内,赵昀深吸一口气,突然一个箭步欺到史弥远面前,左手抓着他的脖颈,右手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朝史弥远胸中直刺进去。

    殿内众人无不惊呼,夏震本能想去拔刀,手到腰间却摸了个空,入了禁苑又怎能携带武器?赵昀将夏震一掌推倒,脚踩在他胸膛上,喝道:“夏震!你要造反不成?”夏震被他气势所摄,惊疑不定,一时间惶恐不能答话。赵昀将匕首在夏震衣服上擦掉血迹,缓缓道:“史弥远弑君篡位,大逆不道。夏殿帅你是朝廷忠臣,该不会与他同流合污吧。”

    夏震定了定神,喘着粗气道:“微、微臣不敢。老贼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赵昀道:“说得好!那请夏殿帅诛杀此贼,勤王护驾吧!”说着挪开了脚,又把匕首倒转递出。夏震脸色大变,从惊恐,到疑惑,又到恐惧,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从赵昀手中接过匕首,上前割下了史弥远的首级,走出殿外,大声喊道:“史弥远弑君篡位,已被我殿前指挥使夏震所杀!”赵昀点了点头,道:“很好。夏震,你过去虽与史弥远沆瀣一气,但曾经对朕有拥立之功,如今又立下护驾大功,朕对你既往不咎,保你富贵终身。走,跟我去向太后禀报吧。”

    太后与皇后正在一起,听说了史弥远弑君被夏震所杀,都觉得不可思议。只见眼前夏震面无人色,而官家神采奕奕,倒似被行刺的是夏震,护驾的是官家。赵昀施礼道:“禀母后,史弥远忽然发狂行刺,其行可诛,而其情可悯。儿臣以为,史弥远已死,此事无需再行株连,就此了结吧。如今宰相新亡,请母后宣诏杨谷杨石两位郡公入朝辅政。”杨太后在意的本来不过是自家荣华,如今史弥远一死,杨家的地位自然扶摇而上,便一概准奏,当即宣召百官朝会。

    太后虽追认了这一事实,但皇后却有所嗔怪:“官家不顾万金之体,亲手格杀史弥远,也就罢了。怎么又将匕首交给夏震,万一此人心怀歹念,袭击官家,岂非凶险之极?”赵昀微微一笑,解开衣领,露出了内藏的金丝软甲,又从左手袖子中摸出一支铜锤,在皇后眼前晃了晃,道:“朕早有防备。况这夏震不过酒囊饭袋,莫说手持短刀,即便全副武装,朕杀之如同杀鸡,又有何惧?”皇后又道:“史弥远虽死,其党羽仍然众多,若是他们要作困兽之斗,妾深为官家忧虑。”赵昀道:“史党多是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之人,今老贼身死,他们的身家富贵只在朕一人身上。朕若对他们逼之太急,恐怕会狗急跳墙。只要朕对他们既往不咎,他们自然会归附于朕。唯一可虑的是老贼的侄子史嵩之,此人现任京湖制置使,手握重兵,又是史弥远的血亲,非比他人,需善加安抚才是。”

    朝会上,太后首先宣布了史弥远行刺、夏震救驾之事,罪止一人、余众不问。百官还未回过神来,赵昀又宣布了一连串人事任免:升任郑清之为左相,乔行简为右相,杨谷以原职知临安府,杨石以原职兼侍卫亲军马兵司都指挥使。

    这郑清之虽是史弥远的亲信,更是皇帝的老师,且德高望重,士林所称;乔行简也是史弥远一手提拔起来的,但在史党里面此人经略才干堪称第一,素有老成谋国之名。提拔这两人为相,既可以缓和皇帝与史党之间的矛盾,让朝局保持安稳,又有实干才能,不至于耽误国事。自韩侂胄以来三十多年,朝廷一直是一人独相,如今分列左右二相,互相制衡之下皇帝的权威骤然凸显。

    杨谷与杨石虽挂有节度使之名,但只是虚衔,手中并无实权,更无兵马,这时让他们一个执掌京畿重地,一个执掌侍卫亲军,便是向朝臣宣示皇帝扶持了外戚来制衡史党,以示皇威重振,宰相掌权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听到这里,百官终于明白了,当即下拜高呼万岁。

    史弥远的时代就这么戛然而止,新的浪潮正在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