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季压着声音，冲着手机的话筒低吼：

    “你知不知道！今天江以宁把我赶出了江家！就是因为我劝她要珍惜江家长辈对她的亲情！姨妈！江以宁都已经把我当成竞争者，凭什么我就不能跟她争！凭什么我要平白受她打压！

    你是我的姨妈！我才是你的亲人！江以宁只拿你当下人，你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她有感激过你吗？你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

    一个接一个的信息，几乎将苏姨砸懵，苏季后面说的话，她几乎听不进去。

    苏季已经进了江家？

    又被赶出江家？

    不可能，江以宁根本不可能做那种事情！

    那孩子的个性，她最清楚，不争不抢，谁对她好，她就是十倍，百倍地对那人好。

    怎么会把苏季争宠的举动放在眼里？

    苏姨呆愣半晌，才找回了智理：

    “你不是说你已经被赶出江家？你没得到以宁的同意，住进她的房子，一样会被赶！你又何必继续自取其辱？”

    苏季笑了笑，“姨妈，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当然有办法让江以宁闭嘴，你让我进门就行。”

    也说不上是什么办法。

    江以宁现在手上拥有的一切，都是来自江家。

    只要她说，是简如雪同意她住在那里，江以宁自然不敢拒绝分毫。

    江以宁只是一个养女，但凡她有一点自知之明，就不会去质问长辈的决定。

    她就赌江以宁不会去问简如雪。

    只要赌对了，江家那边也只当这是江以宁的决定。

    如此一来，她就能彻底留下来。

    虽然住在江以宁的房子里，不能经常接触到江家人，风险也很大，但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只能拼这一把。

    现在的关键，就是她的姨妈要站在她这边！

    苏季心里畅想着，手机那边却给她倒了盆冷水。

    “我不会帮你的，苏季，如果你不回清水村，我就当作你和你妈妈当年一起过世了，没你这个侄女！你爱怎样就怎样！”

    被接到苏清水村苏家将近十五年，苏季还是第一次从她姨妈嘴里听到这么严厉的话。

    心里既痛恨，又愤怒。

    江以宁到底给她姨妈，给江家人喂了什么迷药，让他们这样死心塌地地向着她！

    就因为那个病秧子身体差，动不动就生病，让他们觉得她可怜？

    她弱就该向着她吗！

    这算什么道理！

    怒火冲撞，苏季几乎气得炸裂。

    但，她的理智还在。

    忍了半晌，她缓缓扯出一抹冷笑，在没有看到的角度，她的脸上写满了暴虐。

    然而，她开口的声音，却带着可怜楚楚的哭腔：

    “……对不起，姨妈，我知道错了，我会回清水村的。”

    手机那边，苏姨愣了一秒，有些不敢置信。

    竟然在她快要放弃的最后一刻，苏季就迷途知返了？

    还好，还有得救。

    说的话虽然重了些，但能让苏季听进去就行。

    苏姨轻叹，“这就好，你手上还有没钱？我给你汇些车费过去？早些回去，好好准备高考，苏季，你是个聪明，能考上好大学，好好努力，想要什么都能靠自己去争取。”

    考再好的大学，一个普通人，怎么也不可能赚得到江家这样权势！

    但，苏季认同她的话。

    想要什么，靠自己争取回来。

    她现在就是这样。

    “还有一点点，够我回去的，姨妈……”苏季吸了吸鼻子，“回去之前，我想见见你，可以吗？”

    苏姨听着，心软了。

    见一见也是在人之常情里。

    她没有迟疑，点头应了。

    “好，我这就过来，你现在在哪？”

    苏季勾起唇，“我在……”

    ……

    吃完饭，温知晴拉着江以宁，众人簇拥着一老一少，去了一趟江家的墓园。

    一行人往里走了几分钟，在一座墓碑前停下。

    温知晴低唤了一声，“宁宁。”

    江以宁颔首，将手中的白菊放在墓碑前。

    “养父，初次见面，我是江以宁。”

    墓碑上，一个儒雅的青年笑得灿烂，黑白的照片也无法掩盖他灿烂的颜色。

    他是温知晴的二儿子，江以宁名义上的养父，江正学。

    当初温知晴因为缘分收养小以宁，将她记下已经过世的江正学名下，让她继承江家二房一脉。

    江以宁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养父，是感激的。

    如果不是那一丝缘份，她可能未来得及长大成人就死了，更不可能拥有这么多疼爱她的亲人。

    其他人将花放下之后，便后退了几步，把空间留给温知晴和江以宁。

    温知晴拉着江以宁，眼眶微红，却带着笑。

    “阿学，宁宁是个好孩子，如果你还在，肯定会很喜欢她。她啊，跟你很像，聪明，好学，像块海绵儿似的，学得也快……连那学上手就没了兴趣的性子也那么像……这些年，都不知道丢掉多少功课了……还好还好，你们俩唯独没有丢掉我的医术……”

    江以宁耐心地听着。

    几步开外的其他江家人也安安静静的。

    低声唠叨了好一会儿，温知晴从回忆中回到现实。

    她松开江以宁的手，虚虚地推了推女孩的后背。

    “你们和宁宁先回去，让我一个人在这儿待一会儿。”

    大伯江正贤摇头。

    “妈，我们陪着你。”

    其他人点头附和。

    温知晴摇头。

    “你们回去吧，这里不用你们。”

    江家人哪里敢放老人一个人在这里，说什么都不走。

    “奶奶，我想再听听养父的事。”江以宁轻声说道，“你能不能给我说说？”

    温知晴轻叹了声，自然明白孩子的心思，更不忍拒绝。

    “好。”

    江以宁转向大家，“大伯伯，你们先回去，我留下来陪奶奶。”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应了下来，转身往回走。

    走了几分钟，池静突然开口：“你们有没有觉得……”

    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一脸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话说出口。

    大伯江正贤扭头看她。

    “觉得什么？”

    江正欣点头，“像，原本没有觉得，但看了二哥的照片后，就觉得很像。”

    简如雪和白听兰也都点了头。

    江正学的死，让温知晴痛心了很久，甚至连老宅都不愿意回来。

    大家怕她伤心，便尽量少提到江正学，他的东西和照片也全收了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同时看到江正学和江以宁的样子。

    那个瞬间，突然惊觉，这对从没见过面的养父女，脸上都有彼此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