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对！”

    胡廷宴尝了一口碗中的肉粥。

    “我一直跟各地州府的同僚说，宗藩之中，我最佩服历任秦王。

    自太祖皇帝定下《宗藩条例》，秦王每年能得俸禄10000石，其时虽不足额，但六七千之数是有的。

    弘治十四年起本折各半，用不断贬值的大明宝钞支付其中的一半俸禄，折算之后秦王每年能得五六千之数。

    嘉靖元年起宗藩禄米全部折银发放，虽然相当于在藩王俸禄上又砍了一刀，结果秦藩折银标准是大明最高的，折算后仍能有四五千之数。

    嘉靖末年为节约开支，朝廷大规模削减宗禄，亲王岁减五百到两千不等，秦藩又是卡着下限，只削减了五百。

    即便当今圣上定下了永为定额之策，老秦王竟还能将秦藩宗禄维持在三千之数，实属不易，值得尊重。”

    胡廷宴可能是觉得肉粥味道不错，直接将碗端在嘴边，又喝了一大口。

    “但是莫怪本官直言，秦藩手中握有陕西一地万顷良田，田地的产出，加之秦藩所收矿税、盐税，林林总总相加又何止百万石？

    三千石看似不少，但与之相比，岂非九牛一毛？

    郡马打发乞丐的三百石，胡某还真的不放在眼里。”

    胡廷宴的话让殿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一身禁卫统领打扮的艾万年快步进入殿中，他抬眼看了一眼崔呈秀，然后走到李自成身边耳语了几句。

    崔呈秀端起肉粥闻了闻，却并没有喝，该是察觉出了什么不对，于是就这样继续将粥碗端在手中，他开口说道：

    “我手下那些将军士卒，我叫他们不要来，他们硬要来，怕我会出事。

    京城娇生惯养出来的兵，就是喜欢大惊小怪。

    呵呵。”

    崔呈秀敷衍的干笑了两声，接着说：

    “不过李郡马，我同意胡巡抚说的，据我所知，永寿王和崇信王已经决定联手，共同推举永寿王的弟弟朱存梧为新任的秦王。

    永寿和崇信两位藩王大方，愿意将秦藩全部进项儿的一成拿出来，一半充做胡巡抚治理陕西的官面用度，另一半则给我补贴兵部剿匪的军饷。

    所以我和胡巡抚商量了，兵部和陕西府都支持朱存梧为新任的秦王。”

    洪承畴坐在那里，礼节性的喝了一口肉粥，眼观鼻鼻观心。

    他表面上不发一言，在心中则是一番盘算谋划。

    李自成沉默了一阵，并没有说话，倒是朱媺薇替他先开了口：

    “按理说这里没有我一个女子说话的份儿，但我父王一心求道，今后都要在那七宝琉璃塔上清修，既是为了他自己成仙，也是为我秦藩子民祈求一个好年景。

    所以这秦藩的事情，也可以说就是我和夫君二人共同主持。

    不如今天，就让本郡主拍这个板。”

    朱媺薇温柔的看向李自成，李自成则对着她点了点头。

    “第一，我父王每年的3000石禄米，全都供给各位大人，经营府衙的经营府衙，剿匪的剿匪。

    第二，永寿和崇信两位藩王每人每年的300石禄米，也全都给各位大人，两位藩王手中田地的全部进项，今后也都归各位大人。”

    李自成满意的将朱媺薇揽入怀中，

    “我婆姨话讲完。

    谁赞成！谁反对？”

    崔呈秀也要说话。

    谁赞成？谁反对！”

    胡廷宴干了碗中的肉粥，站起身来。

    “我反对！老秦王死的不……”

    “砰！”

    不等胡廷宴说完，李自成从怀中拔出那把先后结果了乌鬼力士和秦王老狗的左轮火铳，手起头爆。

    胡廷宴整个人被子弹的冲击力打的向后仰了过去，脑浆子崩的到处都是。

    “我赞成！”

    面对着指向自己，还冒着烟的枪口，崔呈秀端起粥碗，喝了一大口。

    “我……”

    洪承畴话语中似乎还有些犹豫。

    这时，艾万年又从殿外跑了进来，他冷漠的看了一眼胡廷宴破碎的脑壳，这一次没有跟李自成说什么悄悄话，而是直接大声禀报。

    “朱谊㳨和朱存桑的事已经处理好了。”

    李自成的蝙蝠脸上划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从崔呈秀手中拿过粥碗，放在了胡廷宴死的不能再死的滚圆肚皮上。

    “胡巡抚没有口福，刚才这碗粥里只有秦王老狗一人的肉，如今永寿王和崇信王也都已经刮毛下了锅，这道禽兽羹也算是做好了，二位别急着走，一会儿咱们一起尝尝。”

    听了李自成这话，崔呈秀面色如常，毕竟作为魏忠贤的好大儿，东林党人的喉管他也没少吃。

    倒是一直沉稳淡定的洪承畴，忍不住喉间的恶心，一阵干呕。

    李自成重重的在洪承畴的小腹上打了三拳，随后俯身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洪大人，你我之前的恩怨，这三下算是了结了。”

    洪承畴本就胃中翻滚，被这三下更是打的万分痛苦，但他双唇紧锁，将翻涌的吐意硬生生咽了回去。

    李自成转头对着崔呈秀。

    “崔都督，此次陕西民变，白水大当家王二，二当家李自成，挟麾下士兵数千，涌入陕西府衙，杀害陕西巡抚胡廷宴。

    其后，贼人闯入秦王府大肆劫掠，杀秦王朱谊漶、王子朱存机、朱存极，以及在秦府做客的永寿王和崇信王。”

    崔呈秀双眉紧锁，在心中琢磨着李自成编造的这个故事。

    “秦王府遭此大难，幸得三边总督崔呈秀率军救援。

    官军救下秦王世子朱存枢，其长子朱阿大，全歼王二所挟乱民流寇。

    王二、李自成等匪首则被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带兵士当场斩杀。”

    李自成口中不停，一只手已经搭在了洪承畴的肩膀上。

    洪承畴虽然平时一身正气，实际上他寒门出身，心机深沉，所做一切皆只为了能够出人头地。

    洪承畴之前的算计害李自成差点没命，可李自成刚才话里分明不计前嫌的给他洪承畴报了剿匪的功劳。

    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做事方法，让洪承畴这么一个精于算计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洪承畴心里是真的慌，好在李自成没有让他慌太久。

    李自成重重的捏了捏洪承畴的肩膀。

    “崔都督，我这连襟脸儿小，平时有了战功总要谦让一番，结果能力远不如他的同僚，最后都爬到了他头上。

    此次平定民乱，几千流寇的首级全都是崔都督的。”

    看着崔呈秀疑惑的表情，李自成解释道。

    “人头那种东西，秦王府地窖里有的是，毕竟攒了这两百来年了。

    只是这人头大多已经腐烂，不过本郡马相信，崔大人路子野，有的是能拿去冒功的办法。

    秦府地窖里的人头，本郡马全都送给崔都督。

    至于王二、李自成等一众匪首的人头，就都算在我这连襟洪承畴的身上吧。

    我想让他当这陕西的巡抚。”

    听说能得到一大批人头，崔呈秀十分满意，对着李自成连番感谢，枉顾自己大李自成三十多岁的事实，硬要认李自成当哥。

    倒是洪承畴此时一头雾水，想了半天，终于让他捋出了一个线头。

    “郡马大人，咱俩是连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