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大黄的吠叫声，将吴正风的思绪拉了回来，它舔舐着吴正风垂下的泪珠，表示愿意一同出山。

    吴正风掏出了爹爹留给他的狼牙吊坠，森白的獠牙在火光中发散出异样的光。

    吴正风将其紧紧攥在手中，此时的狼牙成了他与爹爹对话的渠道：“爹，我要出山去。记得山外有一个颖水堡，堡里有郎中，我要把郎中带到这狼窝村，给高静瑶的爹看病。”

    庙里静悄悄的，只有柴火哔啵哔啵的声响，吴正风下定了决心，起身到泥像后面，翻拿出自己制作的火把。

    吴正风很喜欢制作火把，一切源于最开始的孤独和恐惧，在爹爹刚去世的一段时间，只有靠着火把的光明，他才熬过最为痛苦的岁月。

    这些火把用黄草捆成灯芯，浸上油，最外面用山木皮捆紧，可以足足烧一个时辰。

    除了火把，还有武器，爹爹留下来的环首弯刀、黑漆老弓都要带上。

    一切准备停当，出得庙门，翻身上马。

    大黄前头开路，兔爷步履稳健，两个最好的伙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退怯，这让吴正风的胆子又壮了几分。

    吴正风手中熊熊的火把燃烧着，夜里很静，除了深山里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狼啸，还有不受狼群管制的夜鸟啼叫，除此之外，地面上的一切生物仿佛都在恶狼的震慑下变得规规矩矩。

    一阵山风吹过，吴正风生出一股寒意，扭头向后去看，来时的路空空如也。

    一个时辰后，狼群出现了。

    六年前，吴正风的父亲在这里染上了狼毒、丢了性命，从此他再无亲人。

    六年间，吴正风无数次在山里打猎，经常幻想着能有一天杀光这里的恶狼，替爹爹报仇。

    今天就是一个机会，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贺儿，不要害怕。你的恐惧，是它们最好的武器！”吴正风又听到了爹爹的声音。

    吴正风注意到自己已经进入了狼群的包围圈，他索性停了下来，坐在马上环顾四周。

    这些狼或坐或卧，看似惬意，实乃迷惑之术。

    吴正风察觉到兔爷身上的肌肉也紧绷了起来。

    六年前兔爷正值壮年，可如今兔爷也老了，想要依靠当年兔爷的神威，保障自己不被恶狼侵袭已经是痴心妄想。

    大黄弓起了身子，牙向外嗞着，发出“呜呜”的低鸣。

    “畜生！今日我要出山办件大事，若你们执意阻拦，那咱们拼个你死我活！”

    山中空阔，吴正风的喊声在山谷中回荡。

    狼群仍然不为所动。

    爹爹说过，草原狼在围杀羚羊的时候，并不着急进攻，而是闭目养神。

    可羚羊就惨了，羚羊的精神是时刻紧张的，它不敢撒尿，生怕被狼抓住破绽，转瞬间就没了性命。

    但狼什么也不做，就是等待，等待羚羊的膀胱被尿液塞满的时候，狼群会突然就发起冲锋。

    这时候的羚羊根本跑不快，一旦摔倒，膀胱破裂，再无生还可能。

    吴正风现在就憋着一泡尿。

    在一棵粗壮的松树下，坐着一匹雄壮的狼，正直勾勾盯着吴正风。

    它头顶两耳之间长了一簇白毛，鼻子中呼出的白气在晚上清晰可见。

    粗壮的脖颈挺立着，气定神闲中透露出一股子杀气，仿佛是与吴正风对视烦了，忽然仰脖，冲着月亮嚎叫起来。

    “嗷……”

    狼声悠远，吴正风第一次这样近的距离听到狼啸。

    其余狼也跟着仰天长啸。

    不待它们“合奏”完，吴正风用拳头击打自己的胸膛，振臂高呼，用鲜卑话喊道：“狼王在我脚下！”

    吴正风手中的环首弯刀在月光下映出的寒光，与头狼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烁的绿光相得映彰。

    头狼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却能从其中的语气中听出来，眼前这个家伙是真的没有害怕。

    吴正风脚踩马镫子，嚯地站起，盯着头狼：“战又不战，退又不退！胆小的畜生东西！”

    “汪！汪！汪！”

    在群狼沉默的时候，大黄吠叫三声，它感受到了主人的斗志。

    双方的气势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吴正风大笑数声，拍了拍兔爷的脑袋道：“兔爷，麻烦你拿下火把。”

    兔爷听懂了，它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它将嘴巴张开，吴正风将火把的把柄塞进兔爷嘴里，兔爷趁势咬住。

    火把脱手，吴正风的双手便空了出来，先将环首弯刀插进腿肚子上的刀鞘里，然后取出弯弓，搭箭，直指头狼！

    那如罗实验过，只有一次射箭的机会，射中一只狼，别的狼就会奔涌而至。

    可吴正风还是将这一箭射出去了！

    是的，如果射中，狼群会一拥而上，但如果射不中呢？

    当年吴正风的第一箭就没有射中，狼群并没有反应。

    可那时吴正风力弱，拉不满弓，现在吴正风一十有八正当年，每日里都与这张三石强弓作伴，早已经人弓合一！

    “嗖！”羽箭破空而去！

    恐惧，是狼群最好的武器，可也是吴正风最好的武器！

    吴正风要让狼王感到恐惧！

    “砰！”

    狼王贴身的松树，被射了一个对穿，箭尾兀自在狼王的两耳之间颤动！

    狼王被吓了一跳，高傲的脑袋低伏了下去，很明显地全身一颤！

    狼王此时收起了它的傲慢，将身子弓起，喉咙中也发出了低吼之声。

    吴正风冷哼一声，继续拉弓搭箭，还指向狼王！

    是的，你们这些畜生可以一哄而上，但狼王你必死无疑！

    狼王明白了吴正风的企图，它低吼着，可吴正风从它躲躲闪闪的眼神中明白，这家伙已经在装腔作势了。

    它害怕了！

    恐惧，是狼群最好的武器，可也是吴正风最好的武器！

    作为猎手，却被猎物吓得退缩，对群狼的头领来说，是莫大的耻辱。或许从今日起，狼王的地位不再牢不可破，群里的雄狼会和它争斗，争取新一代的头狼。

    在这种时候，吴正风又掏出一支火把，点燃。

    这下，烧掉了狼王最后的耐心。

    狼王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它已经没有了进攻的兴趣。

    后退，悄无声息地离开。

    狼群见头狼离开了，也退回深山中去了。

    吴正风翻身下马，把兔爷嘴里的火把冲着狼群扔过去，而后解开裤子，欢畅淋漓地撒了好大一泡尿。

    如果六年前，自己如现在这样勇敢，是不是爹爹就不会分神照顾自己？爹爹不被自己连累，是不是就能和自己一样，安全到达狼窝村？

    “爹呀，那贺儿真的长大了……”

    天还未明，所携带的火把全部烧尽了，好在没有狼群跟着吴正风。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已经微微亮，初升的太阳照亮了紧邻狼窝山的一座坞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