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出胜负后，选手可以自己决定去留。

    如果他们想要继续观看比赛，举办方会为他们准备能近距离观看比赛的特等席。如果他们想要离开，举办方也不会阻拦。

    普亚斯是少数直接离开的选手。

    他刚一走出地下斗技场，就察觉到昏暗的灯光当中有什么东西闪过。

    普亚斯没有害怕。

    他们的人来找他了。

    普亚斯大步走入漆黑的巷子，左拐右拐，抵达人迹罕迹的巷子深处。

    巷子尽头，巴掌大小的漆黑仪器闪着微不足道的光芒。那是可以干扰侦测的仪器。

    普亚斯抬头看向漆黑的水管，说道：“程五，出来吧！”

    管子后出现一个青年，相貌普普通通，穿着也普普通通。赫然是曾监视过雷尔的青年。

    名为程五的青年恭敬地说道：“副军长，我找你很久了。你不该来这里，也不该参加这种比赛。其他高层对你的行为很不满。”

    普亚斯笑道：“我只是想要看看让雷尔纠结的人是怎样一个人。他不是没办法下定决心吗？我要多给他一些建议做参考。”

    程五不悦道：“行动前，你应该进行申请，而不是擅作主张。”

    普亚斯脸上的笑容没有改变，“我已经时日无多。就让我任性一回吧！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们能做的就是替你们探探前面的路。”

    “一切都是为了理想！一切都是为了推翻罪魁祸首！副军长，不要再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恰恰相反。我在为接下来的行动负责。我知道他们不会允许我这么做，所以我才瞒着他们。结束了，暂时结束了。我的运气蛮不错的，三分之一的概率被我抓到了。反正已经结束了，上头要怎么责罚，都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总不能把我监禁起来吧？”

    程五眼中浮现出一丝无奈。

    普亚斯也是计划中的重要一环，纵使他现在百般任性，回到组织后，恐怕也不会遭到任何惩罚。

    程五索性不再想这个问题，从怀中拿出信，递给普亚斯。

    普亚斯问道：“这是什么？”

    程五说道：“素体的名单。如果雷尔没有选出合适的人手，我们将从中挑选出一人，进行适应性测试。”

    普亚斯没有接过程五的名单，“回去告诉他们，不必再管这件事，雷尔十有八九会选择他。他也会比我们想象中做的更好。回去叫他们收起心思，如果他们真的想要颠覆这座城市，不必派人介入比赛，把力量集中到其他地方去。”

    程五将拿出来的名单，重新收回怀中：“我不是传话机器，离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我有很多很多事情需要做。副军长，有什么想法，到例行会议上自己说。”

    说完，程五取下墙壁上的干扰仪器，身形遁入黑暗，彻底消失不见。

    普亚斯抬起机械手臂，捏了捏枯瘦的脸庞，喃喃自语道：“希望不要重蹈覆辙。”

    几十年前，外城区的生存环境远比现在还要恶劣。

    中心城区的人吃香喝辣，享受优渥的物质条件；外城区的人生活在水生火热当中，每天挣扎在温饱线上，被疾病和犯罪包围。

    有压迫的地方，就有反抗。

    在这座赛博之城，也是如此。

    导火索是大集团开发出了一种新型机器人，可以完美取代人力，将工厂的效率至少提升百分之二十。

    当工厂大量投入这种机械，无数靠给工厂打工的外城区居民失去了工作，终于让社会突破某个临界值。

    革命，就此爆发！

    最初人们挥舞血红的旗帜，走上街头，试图唤醒中心城区的居民。然而，收效甚微，中心城区的人将他们视作动乱的根源。

    经过数场流血的镇压，革命军的领袖意识到：唯有武力，方能博得一线生机。

    于是，他们改变了斗争路线。

    一边号召更多人加入他们，一边武装自己，向中心城区发起进攻。

    奈何中心城区的实力实在太强，保护中心城区的机械奴仆多如牛毛。哪怕外城区的人数占据绝对优势，也攻不进中心城区的核心地带。

    战斗越拖越久，缺少食物的革命军被迫坐下来，与中心城区的大人物面对面谈判。

    最后达成了一纸协议。

    当时，革命军的领导人觉得协议还不错。后来才发现，上面全部是坑。

    那纸协议的目的是将革命的星火扼杀在摇篮当中。

    保证不被饿死的援助，保证向上的渠道，努力工作就能养活自己的宣传，还有那可以脱离阶级的梦幻比赛......

    中心城区的人一步步，将他们与外城区的矛盾转移到外城区的人与人之间。

    虚拟现实的流行，更是成为了逃避现实的安慰剂。

    然而，随着某项研究发表，对日常绝望的人们开始寻求更唾手可得的安慰。渐渐的，街道上多了许许多多，听钟声吃饭的“活死人”。

    有人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

    再这样下去，他们一定会成为富豪们饲养、观察的玩物。

    于是，他们再次举起了鲜艳的旗帜。

    退隐的普亚斯也被拉了起来，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只是......

    现在的革命军已经不是过去的革命军。

    在那种社会文化加持下成长起来的年轻人，跟普亚斯年轻时的年轻人有很大不同。

    普亚斯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但既然上了这条贼船，他还是想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哪怕最后有可能献出自己的生命。

    普亚斯能从龙耀身上看到某些品质，雷尔也曾拥有和龙耀一样的品质。

    所以，普亚斯才一再争取，让组织不要随便介入机甲的研发，给他更多的自由度，任由他发挥。

    雷尔时而迷茫时而胆怯，就跟地下的格斗王者一样，也跟绝大多数生活在外城区的人一样。

    但是雷尔始终没有丢掉初心，因此他也能从龙耀身上重新感觉到一些东西。

    普亚斯向前迈开脚步，脸上的笑容不减。

    哪怕斗争失败，也会给未来的人留下一条道路。他由衷期盼新的世界诞生，哪怕到时候再也见不到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