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校长走到食堂的最前方，用温柔的语调欢迎了新生，但他没有长篇大论，简单寒暄后就让大家先开饭，表示剩下的事吃饱喝足后再谈。随后食堂的工作人员就开始撤点心，端上一盘盘热菜，这时易小北才注意到，食堂最前面是有投影仪的。投影布缓缓降下，画面也被清晰映了出来，似乎是清北的宣传片。看到最前面几桌的老师和学长学姐已经开始动筷，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新生们也渐渐放开，开始有人夹菜，不过依然没什么人交谈，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这个宣传片上。作为被一场特殊考试招进来的学生，受了各种故事和影视剧的熏陶，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说不准后面就会有什么特殊考试，而线索就藏在这个宣传片里。而一些没有思索这么多的新生看到大家都默不作声看着影片，自然也会做出和大家一样的选择。

    易北和易小北也很认真地看着幕布，他们本以为这个宣传片会科普一些和灵能力有关的知识作为铺垫，或是隐晦地讲述一些灵能力的发展历程，结果半小时看下来，发现这完完全全就是个普通高校的宣传片。从清北最早如何建立，一直讲到现在的师资力量，专业分布，半句不提现在他们所在的分校，非常枯燥无聊。好不容易熬到这个视频放完，下一个视频又立马跟上了，这次是各个学院自己拍的宣传片，质量参差不齐，拍摄方式也各有千秋，可这依然和他们没什么关系。视频播放十分钟后，就有许多学生感觉不太对劲，最后纷纷放弃思考，开始闲聊了，这才让食堂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易北也终于坚持不下去，渐渐把注意力放到了别处。虽然食堂摆得很西式，但菜品完全是中式的，而且很接地气，三鲜汤、东坡肉、白灼虾、芋艿糊……都是逢年过节串亲戚常见的菜色，除了因为是四人桌分量都少了点，没有其他区别。易北都怀疑他们是请了那种乡镇流动的摆宴团队，所以这一顿他吃得很满意，如今那种从年三十吃到过年结束，轮流宴请的景象已经不常见了，这一顿饭对他来说都是回忆的味道。

    和易北梁稚一桌的另外两人，分别叫杨原和朱浩宇，他们四人并没有聊太多，因为没有一个人是外向到能统筹全局的，甚至说，这俩人都有点奇怪。易北对杨原的评价是非常电波，完全捉摸不透他的想法。易小北听到易北对电波这个词作出的解释后，认可了这一点。最明显的就是吃到一半时候他把三鲜汤，肉汤和芋艿糊全都混合到了一起，然后拿来当白灼虾的蘸料。易小北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实在没顶住好奇，询问了他，他说只是觉得每种单独吃都不错，混合后会更好吃，就试了下。而朱浩宇则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回答问题也特别简短，惜字如金，看上去对很多事都不太关心。易小北特别庆幸梁稚是个正常人，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场面。

    看到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白校长再次起身，走到了食堂最上方。不需要他维持纪律，底下的新生在看到他上台后就立刻安静了下来。

    “同学们，再次欢迎大家入学。我想你们一定都有很多疑问，为什么会有一场突击考试，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分校，为什么那么早开学……接下来的话，可能对你们来说会有点难以接受，但还请大家耐心听我说完……”

    第二天，易小北和易北早早起了床。今天并没有早课，考虑到新生刚承受了昨晚的冲击，需要时间调整心态和休息，所以下午才开始上课。但既然决定了要好好锻炼身体，易小北还是自律地早起了，何况很多事他们其实早就知道了，不需要时间来思考和修整。

    “我晚上做了梦，梦到我在为了建立清北四处奔走，然后招了好多学生，到最后没有一个成功毕业的。”易小北叹息着说道。相比起白校长透露的一些关于灵能力的事，他们昨晚看的清北宣传片带给易小北的震撼，甚至说“伤害”要大得多。为了消除新生对自己所说的事情的最后一点疑虑，让他们直接觉醒灵能力当然是最好的办法。所以白校长决定让所有人都观看灵枝图，并觉醒灵能力。而在那之前，当然需要准备一些无聊的回忆来抵消负面影响。所以他又把那些宣传片重新放了一遍。而对已经觉醒了能力的易小北来说，看了两遍清北宣传片的记忆已经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回到寝室后两人也都困得倒头就睡，结果没想到到了梦里，易小北还是没能逃过它的魔爪。

    易北笑了笑：“还好我年纪大了，很少做梦。”他们之前就发现，虽然在同一个身体里，但两人做梦是不联机的。

    “装睡也挺折磨的，我生怕被人看出我是装的。”同样的，大部分人在觉醒灵能力时都会短暂失去对外界的感知，易小北也只能配合大家，在食堂的靠背椅上闭目养神，假装自己沉浸其中。而在一个几十人在场的室内，并且是在被一些学生师长注视的情况下装睡，也让易小北全程如芒在背。

    走出寝室门，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刚过七点，易小北伸了个懒腰，深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感觉精神了不少。虽然昨晚饱受折磨，但他起码睡得很香。

    “话说，你对昨天白校长说的话怎么看？”

    易北思考了下：“不太好说，也感觉不是很有用。按照他的说法，灵能力好几年前就存在了，这点我没什么意见，他们对灵能力的一些了解，和管束方法，看上去就不像是短时间可以做到的。”

    “至于产生的原因，他也说是未明。而他们建立这个分校的原因是观测到灵力正在逐步上升，哪怕一直藏着秘密，也迟早有一天人人都会自行觉醒灵能力。所以需要在那之前建立起一个完善的管理机制，并且尽可能先让一些优秀人才提前觉醒灵能力，帮助管理。而那些人就是我们。这个理由也挺合理的，但按他的意思来看，普及灵能力这件事已经是迫在眉睫，所以才会那么早开学，显得很仓促。可这和我的未来是对不上的，我在六年后依然没听说过什么灵能力的存在。”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里确实不是你的过去，就是一个平行世界？”易小北回道。

    “如果相信他所说的，那确实就是这样吧。但那之前的事实在太高度相似了。你想，假如几年前就存在灵能力，虽然很稀少，但也许就有天才能自行觉醒，并且在被他们管束前做出一些事。换个方面来说，即便灵能力者都在他们的管束下，除非他们完全不和外界交流，不然多多少少会和我在的那个世界产生分歧。而黄成的事证实了蝴蝶效应大概率存在，那么他们一个小的变化，理应产生一些不一样的事。但起码我到现在都没发现过去的事有什么不同。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变化确实太小，我们层次又不够吧。”易北很难下定论，“其实这个问题想明白了也没啥用，现在的线索还是太少了。”

    易小北已经走到了操场，他抬起脚，踩在花坛边缘，调整鞋带的松紧度：“他说后续课程会详细介绍一些相关知识，到时候我们应该能明白更多。不管了，先跑步吧！”不管这些知识是对是错，起码他们能得到更多情报，只要积累得够多，真相自然会慢慢浮现，现在思考太多只会是庸人自扰，他们在之前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才刚跑完一圈，易小北就看到韩力也走到了操场上。看到自己正在慢跑，他似乎很惊讶。

    “嗨，早啊，你也早起锻炼吗？”易小北热情地向韩力打招呼。

    “嗯，你好早啊。你也是体育生吗？”韩力上下打量了一下易北，总觉得他不太像。手臂和身体看起来都不是很健壮，腿被长裤包住了所以看不出来，难道是踢足球的吗？

    “啊，我不是，我只是想来锻炼下身体。对了，好像还没做过自我介绍吧，我是易北。”

    “你好，易北是吗？我叫韩力。被你说中了，我真的姓韩。我还是没想明白你是怎么知道的。”

    易小北在内心笑了笑，自己是心血来潮，想着逗他一下，看来韩力确实很在意，但他暂时不打算把循环的事告诉他，所以想了个借口：“其实我偷偷找学姐看过名单，对你这个名字印象深刻而已，正好那天碰上你，所以想着骗你一下，抱歉抱歉。”

    “哦，原来是这样。嗯，那确实，我昨天晚上回去还想是不是你早就有什么能读心的超能力了……”事情的真相比韩力思考得还简单，让他觉得有点失望，不过很多看上去神奇诡谲的事背后都是如此吧，至于对方捉弄自己的事，韩力不是很在意，“没事没事，换做是我，可能也想这么玩一下。”

    聊了几句后，易小北就邀请他一起慢跑，两人并排跑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韩力的很多事易小北上次就问过了，所以基本都是韩力在问，易小北回答。几圈下来，易小北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韩力还是面不改色，易小北只能提出要休息一会儿。看来普通人和体育生之间确实有很大差距。

    “你先继续吧，我实在有点跑不动了，得休息会儿。”一边跑步一边聊天，很快就消耗掉了易小北的体力。

    “没事，我也差不多了，下午还不知道有什么事，就保存一下体力吧。”韩力本来也只打算随便来走走逛逛，所以索性也休息了。他现在对眼前这个新朋友更感兴趣一点：“不知道能不能问，你的灵能力是什么？哦，我先说我的吧，我应该是能让人觉得愤怒，或者减轻一个人的愤怒。”

    “哦哦，听起来很不错啊。我的没什么用，我是能投放自己的一段记忆给别人。”

    “记忆？”韩力的脸上出现了疑惑的神情，“原来还有这种吗？我倒是没想到，我昨天还以为其他人都跟我差不多，是影响情绪之类的。”

    “我倒希望是这样，我的能力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用。相比之下你的要实用很多。”

    “投放记忆吗？”韩力思索了很久，大概是他也没想到具体该怎么应用，所以一时间觉得有点尴尬，只好转移话题，“我感觉我的也没啥用，对日常生活没什么帮助。估计也就打架斗殴的时候有用处。但现在法治社会，学校总不能让我天天在外面打架吧？”韩力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的玩笑很好地缓解了刚才的气氛。但易北和易小北心里想的全是，没错，你说对了，你确实会用这个能力在外面打架。

    “还是很感慨，没想到清北这个分校是为了这种说起来天马行空的事建立的……”韩力摊开手，看着自己的手心，“很没有实感，虽然我现在确实觉得自己有了超能力，但一次也没试过，这会不会只是错觉？”

    “你要对我用灵能力试试吗？我不介意。”

    “可以吗？可是校长说先不要用……”韩力犹豫了。

    “没事的，他肯定也是怕我们对普通人滥用，但现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且你的灵能力又没什么危害。”易小北“教唆”着韩力，他对被挑起愤怒这件事也挺好奇，有点想体验一下。

    “那好，那易兄，冒犯了。”韩力对易北的科研献身精神感到敬佩，朝他抱了抱拳，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对易北使用自己的灵能力。当一个人获得了一份独特的力量，他是很难抵挡亲自试验一下的诱惑的，既然易北真的不介意试一试，那他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然而过去了几十秒，易小北也没感觉到自己的心情有变化。

    “怎么回事，你有感觉吗？”

    “我怎么可能有感觉，白校长都奈何不了我，韩力必不可能。”易北现在对自己的特殊被动非常自信。

    “那奇怪了，我也没感觉。”易小北都不敢看韩力，他正在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应该是有在努力使用能力。

    “噢，会不会是，他感知不到你。毕竟你也算是觉醒能力有一段时间的人了。”

    “啊，还真有可能。”灵能力低于对方一定水平的话，就无法感应到他人，这个知识还是汪一霖告诉自己的。韩力是体育生，说明他的天赋和自己相差并不大，而自己已经觉醒并使用能力有一段时间了，韩力还完全是个新手。他感应不到自己很正常。

    怎么办？理论上来说，这时候的自己也不懂这些，就说可能我们还没掌握使用灵能力的要点，先这样蒙混过去吗？可后面也总会学到的吧。易小北在内心纠结了半天，最终选择配合一下韩力。他真切认识到人有太多秘密不是件好事，自己这两天一直在演戏撒谎，活得很累。

    “啊，我要打死你。”易小北毫无感情地念出这句台词，然后朝着韩力的胸口重重锤了一拳。韩力闷哼了一声，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易北。

    “啊，抱歉，我突然感觉很生气，所以打了你一拳。是不是能力起作用了？”易小北继续装傻。

    “是这样吗？这么神奇？”韩力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可是，我好像一直没感应到你，完全没有那种，技能丢出去了的实感。”

    “而且为了避免出问题，我用的是减少你的怒气，让你变得更平和才对。”

    “是我误用技能了？好复杂啊，这个超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