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之刀神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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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恶鬼屠城

    方平叫骂着冲向堂去,伸手去扯席康的衣领。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个满身铜臭、卑劣无耻、人面兽心、丧尽天良之人,我问你,我爹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害他......”

    席康也没想到自己的话被他听了去,突如其来地当面质问,既吃惊又羞愤,口上仍狡辩道:“贤侄,你是听谁说的,我什么时候害了大哥?”

    “你才说的,我亲耳听见的。”方平目眦欲裂,劲运双臂,强压着胸中的怒火,心想你说过的话就不承认了?

    席家的人也都慌了神,但很快反应过来,都冲过来拉扯方平。阿福也跟进来跟席康的家丁扭打成一团。

    方平死死扯住席康,众人都拉不开,席夫人劝道:“大侄子,你二叔对你爹一向敬重,逢年过节,没少给你家提东西去,你不要听人挑拨,伤了自家人和气。”

    “还不是你这恶女人搬弄是非,二叔在没娶你之前,还不算太坏。你话说得好听,心肠歹毒得很,送你八个字:‘口蜜腹剑,毒若蛇蝎’!”

    “哎哟!”气得席夫人捧着心呼痛,还没有人当面这么骂她。

    方平又指着席康问:“你还没回答我,为何要害我爹?是不是想抢我家的家产?”

    “我没有害啊,”席康当场否认,“你是不是听错了,哦,我明白了,我刚才说的‘大哥’,是我在酒行结识的一位大哥,不是你爹......”

    方平闻言一愣,回想二叔刚才的话中确实没有指名道姓,所谓的“大哥”确实有可能不是爹。

    “难道真是我误会了?”方平心中迟疑,手便松了。

    席康挣脱开来,整了整弄乱的衣服,委屈地道:“真是你听错了,这位大哥膀大腰圆,人高马大,是个土霸王,赖账不还,我明打打不过,只好找人暗中给他点颜色。看把你二叔吓的,这衣服也挺贵,被你弄坏了.....”他边说边向旁边的家丁使眼色。

    那两个家丁会了意,拉开方平将他强摁在地,又有人找来绳索绑起。阿福此时也被席康的家丁控制住了。

    “哈哈——”席康变了一副嘴脸,笑嘻嘻地道,“好小子,险些被你骑上了头。你不是被你老爹送走了么?又回来作甚?”

    “你——”方平又悔又恨,挣脱不开,只能破口大骂,“你卑鄙!你无耻——”

    “这世道,不卑鄙一点,真还活不下去。就好比你爹,就是个粮官,不是武将,偏要去抗击白莲教神兵,被射成了刺猬,没那个能力,逞什么英雄;还有你,很快就要死于神兵之手,这个院子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是我席康一个人的了,哈哈——”说到这里,又得意地笑起来。

    “爹死了?”方平听到这个消息如觉五雷轰顶,自念席康真情流露应该没有胡说,一时间难以接受,喃喃自语道,“他老人家的遗体呢?我要见到,我要见到才信......”

    “你见不到了,神兵天降,一场大火,早烧成了灰,这是家丁阿成亲眼看见的。好啦,什么都让你知道了,也留你不得了。你赶紧上路,说不定还能追上你爹,黄泉路上有个照应......”

    席康说到最后,向家丁阿成做了一个捂死方平的手势。这种杀人的事他肯定不会亲自动手,让阿成干,再扔到外面街上,让人以为死于乱军之中,也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阿成拿来浸湿水的棉布,捂住方平口鼻,另有人摁住他四脚防他乱动。阿福见少爷即将被害,奋力挣扎,声嘶力竭,终究无济于事。

    方平两眼一闭,索性不再反抗,正如席康所言,他要追随父亲而去,这个世界也没有他可以留恋的了。

    就在这时,家丁阿胜跑来报信:“不好啦,贼兵杀过来了!”

    席康出门去看,数重院墙之外火光烧天,确也有鸡飞狗跳之声,说道:“不是贼兵,是神兵,不用怕,我有免死金牌。”

    不久纷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有人急打院门:“开门!救命——”

    有人问席康示下,席康想也没想就说:

    “不要开,你今日救他,他又拿不出一个子儿。让这些穷鬼死了好。”

    跟着惨叫声连连,看来神兵已杀到了门口,那些个“穷鬼”皆丧身于屠刀之下。

    院中人不免担心神兵会杀进屋来,但外面反而静下声来,隔了一会儿有人敲门,一个阴恻恻尖细的声音传来:

    “这里可是席康席大官人的府上?”

    “正是,正是。”席康一喜,心想肯定是自己的保护神派人来了,急忙亲自去开门。

    开门处,只见门外站了五六个身形怪异的人,领头的那人身穿黑毛蓑衣,头戴尖角毡帽,天也没下雨,却是一副顶风冒雨的打扮,看不清面目,帽沿下只露出一对闪着诡异绿光的豆眼。

    “你是席康?”来人又问。

    “在下正是席康。不敢动问阁下高姓大名。”席康躬身行了一礼,恭谨地答道。

    “在下乃神鸦使者,奉分香坛主余沐飞之命,来还你五十两银子的。接好了.......”伸手朝袖兜里摸去,忽然掣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往席康脖子下一划。

    刀光闪过,席康的脑袋掉下地去,脸上凝固着讶异的表情。他的身子仍然立着未倒,一只向前伸着,勃项处血如泉涌,神鸦使者就前猛喝了一口,喜道:“好新鲜的一口热血!大伙儿来呀,趁热!”后面几个妖人一齐凑上前抱起席康的身体大喝其血。

    院内众人看得呆了,竟忘了身处险境,但等反应过来时,脚却不听使唤,如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神鸦走过去,一刀一个,皆是削去头颅,如砍瓜切菜一般。

    脑袋满地滚,鲜血满天飞,小院内竟成了阿修罗的法场。

    掐着欲置方平于死地的两名家丁早已吓得松了手,两股战战,拔腿便跑。但只跑到后门口,便似中了邪术一动不动了。神鸦使者走上前去,一手拧起他们头发,一手挥刀割头,不紧不慢,好整以暇,比方平打理花卉时剪枝除叶还要悠闲惬意。

    神鸦使者很快割去了二人的脑袋,头发结在一起拧在手上,路过方平时,见他没了气息,似乎不感兴趣。确认屋中所有人都死光了,才向手下道:“魑魅魍魉,咱们的要的九百颗头颅够数没有?”

    魑魅魍魉齐声回道:“不多不少刚好。”他们手上也提着无数的脑袋,全都头发拴在一起,仿佛一大串粽子。

    “这就回去了,别让鬼魃、鬼魈、鬼蝠他们抢了先。九幽烈火剑,本使势在必得。”说着话带着一帮小鬼跃出院墙,三纵两纵就没了影。

    方平并没有死,只是当时被掐着背过气去,但不久就苏醒过来,正好瞧见神鸦使者割人头那一幕,唬得作声不得。后来神鸦嗅他的气息,也是憋着一口气,直到这帮不知是妖是鬼是人的怪物离开,方得喘息。

    他正想在无头尸堆中寻找阿福,却见那些原本一动不动的尸体全都立了起来,排成一行向院外鱼贯而出。这诡异的一幕把方平吓得双脚一软,瘫倒在地。待无头尸都走完了,堂前院中只剩一滩滩血渍,方平才反应过来,想到阿福也在尸群之中,连忙发足去追。

    大街上仿佛人间炼狱,一处处熊熊大火贪婪地吞噬着屋舍,再大的火焰也无法照亮暗黑无边的天空,一队队无头尸身在路上漫无目的地游走,阴影处似乎还匍匐着无数的怪物,它们或在尽情地啃噬到手的猎物,或在警惕地寻找目标,或在低啸伺机扑向下一个路人。

    方平心中一团乱麻,既有失去父亲的悲痛,又有连累阿福惨死的悔恨,还有对无尽黑夜的畏惧,甚至对二叔一家的怜悯。没错,眼见他们惨死于妖怪之手,心中的恨如决然冰释。毕竟住一个院子,拜一个宗祠,总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

    但当他追过两个路口后后就失去了们的踪迹,正没理会处,发现不远处一条恶犬狠狠盯着他。说是犬,实则远比寻常的犬高大,浑身都是脻子肉,皮毛涂满污血,仿佛才从血堆中爬出来一般。嘴里叼着一颗人头,看见方平时方才吐去,呲牙裂嘴,嘴角挂着涎丝,作势欲扑。

    方平见状,心道这时不跑,还待何时,立即向另一个方向撒丫子狂奔。

    大凡寻常的狗欺软怕硬,你若站着不动手上虚张声势它或许畏三分,你若逃跑它必紧追不舍。这恶犬见送上门的肥肉哪肯放手,浑身好似着了火,四条腿轮转如泼风,追风逐月似流星。

    方平眼见就要被追及,心中一急,从一处高坡跳了下去。

    黑夜中也不顾那坡下是什么,只觉得能暂时脱离那张狗嘴就好——被这张嘴咬上,那比下十八层地狱还要难受,与其被活活咬死,无宁跌下去摔死。

    迎接他的却是一片水域。

    方平落水时便觉庆幸,但他除的种花,别的不在行,根本就不会泅水。刚冒出水面,一个浪头将他打下去,喝了不少水。但求生的念头支撑起他,四肢本能地乱划乱蹬,河水冰冷得让他牙关紧咬,很快再次浮上水面,顺着急流往下游飘去。

    不知何时遇到一个湍流,一个回旋将他送到对面滩上。方平被水呛得大脑里一阵迷乱,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回头看时,那恶犬竟也下了水,泅渡过来。

    方平本已精疲力尽,这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跳起来发足狂奔。自念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何况这狗子异于常狗,眼见前面有个废墟,便钻了进去猫身藏起,以期逃离狗的视线。

    那狗失去了目标,便到处搜索,以它灵敏至极的嗅觉,大概很快就会寻到废墟处来。方平只好不断转移藏处,摸到一处矮墙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啃屎,借星光一看,差点叫出声来。

    绊他的是一具尸体的一只手,脸正好贴在尸体胸前,不禁一阵作呕。而且地上躺着不止一具,而一大排,整齐划一地横着,全都是没脑袋的。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那狗循着气味追了上来,方平这时要跑已来不及了,心道:“完了!”正不知如何是好,耳中好似听见一个声音说道:“躲下!”他还道是自己的幻觉,不及多想,当即躺下装死。

    那狗随即找上来,一具具尸体挨个儿嗅嗅,直嗅到方平这里来。方平紧闭双眼,屏住呼吸,心快提到嗓子眼,只觉得一股温热的哈喇子混杂着臊味流到脸上,顺着鼻梁到了嘴边。饶是如此他也坚持纹丝不动。这狗嘴大得可以吞上半个脑袋,齿牙如根根尖刺,自己一旦暴露,当场就得脑袋搬家。

    不知是他被水泡过,还是刚才染上尸血屏蔽了生人之气,恶犬竟一时没有嗅出来,转向下一个嗅去,未发现可疑之人后,向更远处寻去。

    方平憋着一口气,连屁也不敢放,等了好一会儿,只听风声中传来一阵角声,夹杂着凄厉的嚎叫。这是军中传令集合的号角,方平又想到了爹,一下子坐了起来。哪知他一动,旁边的尸体都齐唰唰坐起,他被吓了一跳,又赶紧躺下。

    一个声音响起:“快走,那边在叫集合了。”

    这次方平真得真切,声音发自其中一具尸体。话音刚落,所有尸体都起身向同一个方向走去,方平看见他们后背衣服上绣着“勇”字,才知他们都是战死的兵卒,心中升起一敬意,便没有先前的害怕。

    又想:“他们既然已死,为什么还能说话、行走?又是谁在传令他们集合?”

    但就算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答案,只觉到这次白莲教反军攻城,发生了许多离奇诡异之事。

    传说白莲教妖人擅于剪纸为马、洒豆成兵,但这次攻城并未见识过,瞧杀人手法之阴邪,倒像是从冥界来的阴兵。

    他决定跟在他们后面,一则看看白莲教妖人在耍什么鬼把戏,二来也想在尸群中寻找到阿福,如果运气好找到父亲,无论生死,那就谢天谢地了。

    主意已定,方平起身朝尸群去的方向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