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眼睛是蓝色的？”

    我有些无措，连忙捂住护目镜上的缺口，但一想到我只是眼睛下方的脸部被烧毁了就好像没那么害怕了，于是忐忑不安地把手放下。

    “眼睛的事……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天生的。”我解释说。失去了来修罗城之前的记忆，我对我原来的相貌一无所知，也不怎么在意，反正现在丑得我自己都嫌弃。

    “你的白发也是？”

    “应该吧……”

    我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在意，但仔细一想，修罗城里天生白发蓝眼的人类可不多见。

    “你是混血儿？”

    我说我怎么知道？你忘了我失忆了吗？再说，是混血又能怎样？

    “好了好了，快走吧，可别等下牛头帮过来了。”

    看顾全似乎还想问我问题，我赶紧让他就此打住，他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走归走，但目光一直上下打量着我。最让我气的是他竟然还上手了，跟搓狗头一样揉了一把我的头发。我去他的。

    我说顾全当初救我回来怕不是就是看我发色稀罕吧？这姓顾的怎么这么不正经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顾大哥吗？哦不对，他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怎么正经过……

    超市门口依然有几个牛头马面在巡逻，人数不多，但我们俩也不是对手，而且打斗声很可能引来更多敌人，到时候想跑就更难了。

    我们只好悄悄走远。

    路上还停着不少车辆，破破烂烂，多半开不了，如果能开早就被别人开走了。即使有些车看起来完好无损，我们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修发动机或者其他什么之上。

    天快黑了，城里会变得很危险，有些种族的妖怪就喜欢在夜晚出来游荡。而且这时天色变得很糟糕，刚刚还晴空万里的，现在乌云密布，天要塌下来似的。

    我们面前飘过一张报纸。在我们的注视下，它悬停在了半空中。

    时间仿佛停住了。

    一秒后，报纸飘走了，风却变得异常猛烈，几乎要把我整个人掀翻。

    远处的天边刮起巨大的龙卷风，风中几只麋鹿状的生物俯冲下来，所到之处，房屋尽毁。狂风席卷而来，地上的车辆、路障还有一些建筑物的屋顶都被掀飞了。

    “劫起了，风劫！”

    我躲过被风卷到天上又掉下来差点砸着我的广告牌，跟着顾全一边跑一边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来修罗城将近一个月了，这是我遇上的第二次劫。第一次的火劫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我至今都忘不了被那只大绿怪按在地上摩擦的场景。带着恐惧，我匆匆回头瞥了一眼，就看见幽灵怪物铺天盖地的飞了过来，那密密麻麻的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风在耳边呼啸。

    我用顾全教我的最省力的匀速跑的方法尽可能让呼吸平稳下来，但他妈的这种时候没有用啊，尤其是在看到路边一个来不及躲避的人被幽灵怪物一口咬中后没过多久也被同化时，我快吓死了，就更喘不上气，越跑越累，感觉脚上被绑了五十斤沙袋似的。

    “小心！”

    顾全提醒我，我用眼角余光瞟到一只幽灵怪物向我扑来。

    我正想开枪，顾全就抡起路边的垃圾箱往怪物脸上砸去。怪物被砸了一下子，转而飞走去寻找别的猎物了。我朝顾全点点头表示感谢，而他只道了声：“快走！”

    跑着跑着，脚下的地面被掀了起来，我们被困在了“断崖”上，看着眼前几十米的高度，我心里一紧，这要直接跳下去不得摔得够呛。

    这时，旁边的大楼倒了下来，刚好搭成一座与地面有点坡度的桥梁，但是也支撑不了多久，楼身已经出现了不少裂痕。

    “跳！”

    顾全大喊一声，自己率先跳了上去，跟坐滑滑梯似的滑了下去。我本来有些恐高的，但听见身后幽灵怪物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便一咬牙，学着顾全的样子滑下去。

    说巧不巧，我还没滑到一半，大楼便从中间开始断裂，我栽了个大跟斗。

    失去了着力点的我一下子被风卷到了天上，下面的景物从我眼前掠过。我四肢胡乱挣扎，试图抓住什么，但没有用，被风带着自转了好几个360度，整个人像被塞进了全自动洗衣机的滚筒里。然后，我重重的砸在地上。

    我头晕眼花，隔夜饭都快吐了出来。

    顾全赶了过来，揪住我的衣领把我从地上拖了起来。我的身体一离开地面就感觉到一阵剧痛，浑身上下都痛得要命。我差不多整个身子都压在顾全身上，每走一步都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顾全半拖半扶着我来到一处犄角旮旯。这里地势坚固，幽灵怪物也不易发现，只要在这里待到风劫过去就没事了。

    一被顾全放下，我就忍不住跪在地上干呕起来。此时我没心思再管我脸的事，揭开面罩，不顾形象地大口喘息，咳嗽了好一会儿感觉喉咙里有点腥。

    我的真面目让顾全看了个完整，但奇怪的是，他一脸淡然，似乎早有料到。

    他看着我正想开口说什么，可我这时喉咙又开始难受起来了便又咳嗽了几声，他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等我缓过来了他才开口道：“还好吗？”

    我心道你看我这样子像还好吗？但嘴上还是说着没事。

    外面依然狂风大作，幽灵怪物的尖叫还有城里的人的惨叫时不时传来，我们无法想象外面现在成了什么惨状，只能躲在这个小地方忐忑地等待着。顾全抱着双手站着，我和他之间隔着一堵沉默的墙。

    “你……呃……你不觉得我的脸很……”我心里纠结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真他妈丑！”他白了我一眼。

    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是真的在意别人的眼光，虽然说得难听，但，我也认了。

    “我早就知道了。”他叹了口气。

    “你什么时候？怎么知道的？”

    “你来我房间的第一天晚上。”顾全嘴角抽了抽，“你睡着的时候，我偷偷摘了你面罩的。你警惕性真他妈差，睡得老死了，我们那时才刚见面，因为我救过你一回就这么信任我了吗？”

    “啊？你，那天晚上？就？”我语无伦次，同时仔细回想那天晚上的经历，貌似我那时确实睡得蛮死的，现在根本没有印象。

    “没错。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一直把你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带在身边？要不是看了你的脸，老子早把你扔出去自生自灭了。”

    “那你不觉得……你就没意见？”

    “有意见！真他妈丑！”他又重复了一遍，“老子也是看脸的！”

    “那你还……”我小声嘀咕。

    “修罗城里长得丑的多的是，你不过是丑得比较别致罢了。”

    这话说得真好，我竟一时分不清他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变相的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