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N市的人流量比平时少了许多，打工的人回乡了，本市的不少人也回了老家，沿街挂着的红灯笼、中国结以及卡通小动物营造出的喜气疏离感太浓。

    车子一路开过去，于小果眼里的春节就像电视里的画面，热闹是别人的，自己是个看客。

    随着年龄的增长，春节于她已经有了全新的意义，她最深的感悟就是：人生是一场历险，在平淡如水的日子里，突然一个浪头打过来，就在被呛得生无可恋时，突然又风平浪静，晴空万里。

    因此，她应该不苟求不抱怨不负苍天不负己。

    韩莓朵音乐会在五环体育馆举行。

    五环体育馆外，人山人海，一大群衣着光鲜的少男少女举着宣传牌，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往馆里挤，保安拦也拦不住：“排队，排队”

    粉丝们边挤边笑，可爱地扮着鬼脸：“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再迟就赶不上了。”

    “还有二十分钟呢？”

    “要提前演练的，谢谢，谢谢大家了！”粉丝们泥鳅一样，嗤溜一下，全都没影了。

    “这些孩子都是韩莓朵的粉丝，难怪街上看不到多少人了，原来都到这里了啊！”有人开起了玩笑。

    “这只是小部分，大部分粉丝早就到内场了，韩莓朵在这些孩子中影响力很大。”

    “戏子当道，世风日下啊！”

    “这话说的，你不也来了吗？”

    “我是陪女儿来的，小公主喜欢，有什么办法？一千多块钱的票也得买啊！”说话的中年妇女唉声叹气。

    “妈，大过年的，能不能轻松点啊？听听音乐会有什么不好？”

    “大年初一，孩子也没别的地方可去，看看音乐会挺好的！”说话的是位长者。

    “是啊是啊，这个时间点很好！能把这个时间的五环体育馆拿下的也只有韩莓朵了，背景深厚啊！”

    “是啊，她妈谭小凡是岑明飞老婆的姐妹，靠着岑家，这样的事是小事。”

    ……

    于小果挤在人群里，听着周围议论纷纷，自豪而紧张，在人们心里，哥哥的名字成了权势与财富的象征，倚靠他的人太多太多了，想起哥哥讲过的那句“不见比见好”，她明白了哥的用意，得失永远是平衡的，哥哥看得很透彻。

    拔了好几次周蔻远的号码，都是忙音，春节手机忙，他应该在边打电话边赶路吧？想起他急匆匆的样子，她笑笑，放下了手机。

    等着等着，于小果已经到了音乐会场的入口，回头看看，仍然不见周蔻远，低头看手机，上面也没有他的信息，心生奇怪，只好手持电子入场券，先行进场。

    音乐会场里人头攒动，N市的人仿佛都来了，五环体育馆五万人的场地坐无虚席。先行入场的粉丝在体育馆的各个区域里列队摆成了各种造型，摇着荧光棒，举着宣传牌，一遍一遍地喊着口号，有点烦，但是真的很热闹，N市的年味全聚到这里了。

    于小果的座位在中心区域的第三排，刚坐下，就有人跟她打起了招呼：“于老师！”

    回头，一位明艳动人的女子就坐在她的斜后方，笑着冲她伸出了手：“记不得了吧？岑林丽，杨克的朋友。”

    于小果想起来了，盛阳大酒店遇见过她，更主要的是她是岑明飞的女儿，慧文国际的总经理，她的远房侄女，当然，岑林丽并不知道。

    她接过她的手，热情地握了握：“你好！”

    岑林丽笑容可掬：“杨克没来吗？”

    于小果笑了笑：“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岑林丽的眸子闪了闪：“噢，我一直以为你俩……”

    于小果的眼睛笑得弯弯的：“我和他好久没见了呢！”

    岑林丽的话多了起来：“你也喜欢莓朵啊？”

    “她的歌唱得很好！”

    “那肯定啊！你瞧，我们全家都来捧场了呢！她是我姐。”

    全家？于小果的眼睛扫过她的四周，她身边的人几乎个个都举着荧光棒戴着韩莓朵的玩偶头像，彼此聊得热火朝天。

    毋庸置疑，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岑家人，跟她同一个根的岑家人，其中一个有点发福的中年男人端坐在岑林丽与一位一身富贵气息的中年妇人之间，既不与人交谈也不笑，盯着舞台的眼神有些阴郁，从岑林丽在他面前娇惯的样子，她已猜出他的名字---岑明飞。就是那个派人放火烧了她家祖屋烧死她外公外婆并且使她娘失智的岑明飞。

    于小果心口发疼，不想再跟她说下去，笑笑，转过身去。

    蔻远还没到，舞台上的灯光已经暗了下来，电脑合成的屏幕上流动起一对青年，男的学生装，剑眉星目，女的蓝衣黑裙，围一条白色流苏丝巾，蔚蓝的天空下，两人手拉手舞动着，身后的柳枝上，一行小鸟扑楞着翅膀飞远方……

    舞台的灯光渐渐亮了起来，一身闪亮的韩莓朵突然从高空降落，一个漂亮的着陆后，音乐声起，举座皆静，荧光棒在灯色黯淡的观众席上此起彼伏，绚烂如花……

    在荒漠般的安静里，周莓朵手举话筒，朱唇轻启，安安静静地唱了起来：

    若我落笔写与你

    那锦绣山河

    可否馈我这路

    青川和暮色

    从江南十里

    烟波到西北大漠

    ……

    韩莓朵的声音很独特，高音铿锵低音柔美，音色如阳光底下的水晶，璀璨通透，歌词经由她的红唇吐出时，空灵清彻，直穿人心，歌声似有魔性，听着听着，人就会心宁神静，陷入到物我合一的神境之中……

    观众们陶醉在韩莓朵的歌声里，忘了鼓掌忘了欢呼甚至忘了身边的人，只有俏皮的荧光棒在粉丝的手中闪来闪去，像一朵朵在风中飘摇的电花……

    于小果在韩莓朵的歌声里感受到了生命、挚爱、故土、浩瀚无烟的大漠……，她沉浸在她声音勾勒出的虚幻世界里，忘我而沉醉……

    恍惚间，一只凉凉的大手抓住了她，冷得她一激灵，转头，周蔻远深邃的双眸正深情地凝视着她：“对不起，遇到点事，来晚了。”

    想问是什么事，看他没有说的意思，她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却再也不能投入地欣赏韩莓朵的演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