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阴妆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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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凶伶,夏柳青

    什刹海,鼓楼大街,一家古香古色的戏园子里。

    外面看是活色生香的酒吧一条街,可进到戏园子里却充满了上世纪的年代感,而今落座的梨友、票友也都上了年纪。

    没办法,谁让这个时代的发展造成了戏曲的低迷,老祖宗传下来的京剧、昆曲虽然好听,可放在过去那都是给文人墨客准备的,肚儿里不装四书五经甚至连台上唱的是什么都别想听懂,更别提其中的韵味儿。

    因此,距离戏台子最近的茶桌被两个年轻人包了后,周围那些票友儿都在议论纷纷。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什么都来凑一角儿,最后这点儿趣儿也没了。”

    “少说两句吧,我看人家那年轻人还行,连着三天了,天天来捧场,而且每声好儿都叫在点儿上,我看是真爱听!”

    “我说他了么,我说的是那灰头发的!”一老太忍着心里的厌恶,指向了坐在前面茶桌的徐四,一脸厌烦:“往那瞧~三四十岁了,不务正业,整天儿来听戏,听就好好听,无精打采的,还不修边幅,整个儿一玩闹儿。”

    “说谁呢?”徐四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猛的回身,一脸大流氓的凶悍相吓得小老太太登时闭嘴,随后徐四才一脑门官司的转头:“小安,你说这老货没事儿跑这干嘛来了。”

    “得了四哥,我还问你呢。”李义安头也不回,俩眼聚精会神的盯着台上:“谁能想到,夏前辈闲着没事干跑这玩儿来了,早知道他在什刹海就不劳驾你了。”

    闻言,徐四一脸生无可恋。

    心说谁都像你一样,年纪轻轻不泡酒吧,偏偏泡在戏园子,这三天下来一大早就往这儿跑,抢幡儿去呀?

    但他也实属无奈,毕竟夏柳青作为全性名宿,平日里行踪飘忽不定,哪怕是公司也只能追踪到他的一些蛛丝马迹。

    按照徐三掌握的资料,据说是夏柳青这老货闲着没事儿干,结果竟然追忆往昔,跑戏园子来串戏了。

    只不连着来了三天,今天报幕才有他。

    “四哥,来了!”李义安眼前一亮,就见舞台上一名扮相儿奇绝的老武生刚好亮相,头戴着盔,脚踩厚底儿云靴,手持青龙偃月刀,颇有当年关二爷的的风度。

    “好!”刚一个亮相,台下就是一片叫好声,可见这老武生的气魄,工架也是优美、稳重,给人一种端庄感,而后运气完毕,紧接着便是唱腔。

    “听他言吓得我心惊胆怕,背转身自埋怨我自己作差!”

    “我先前只望他宽宏量大,却原来贼是个无义的冤家!”

    “马行在夹道内我难以回马,这才是花随水水不能恋花!”

    “这时候我只得暂且忍耐在心下,既同行共大事必须要劝解与——他!!!”

    “好!!!”这中气十足的唱腔简直让人欲罢不能,李义安连忙起身,毫不吝啬的叫了声好,随手一把金瓜子更是毫不犹豫的扔了上去。

    不愧是凶伶,夏柳青。

    抛开他在异人界的身份不谈,光说这身段儿和唱腔,都一把年纪了竟然还有如此底蕴,确实难得。

    半个钟头后,武生退场,两人找了个由头儿便朝后台而去。

    后台,夏柳青褪了蟒袍,正对镜擦着脸上的油彩。

    李义安两人顺着班主的指引找到了夏柳青的休息区,徐四刚要开口,却被李义安伸手拦住了。

    夏柳青也从镜中看到了身后的两人,但他也没开口,而是依旧默不作声的擦拭脸上的扮相儿,而后又用元宝印了脸,最后拿热毛巾敷一敷。

    “凶伶前辈,唱功不减当年。”李义安这才恭敬上前,递上了手里的茶壶:“这段捉放曹,中气十足,形沉气稳,估计放眼全国也没几个有您这底蕴。”

    “得了,人得服老,就刚才那段,照二十年前差远了。”夏柳青不愧是全性名宿,气定神闲的接过茶壶,美滋滋的吧唧了一口:“嗯,懂规矩,还知道上妆不开口,递水的时间掌握的也不错,不愧是李长生那老小子教出来的,咱们梨园行儿的这点儿规矩还行。”

    梨园行儿的规矩,今儿扮关公,上了扮相儿他就是神,卸妆前不能开口。

    “晚辈李义安,见过夏前辈。”见夏柳青认出自己,李义安赶忙正身肃立,双手合抱,左手在上,手心向内,随后双手缓缓高举齐额,俯身六十度推手。

    这是晚辈给长辈行礼的规矩,夏柳青瞥了眼旁边抱胸而立的徐四,头也不抬的扔过去一包东西:“行了,收起这套吧,又不是几十年前了。你小子,既然知道咱梨园行儿的规矩,还往台上扔金瓜子,臊你爷爷我?”

    “哪能啊,看您说的,这不是您唱的太好,小子我一时没忍住。”李义安憨笑着收起金瓜子,这东西再不收起来就是骂人了:“再者说,小子我充其量也就算半个梨园行儿的。”

    “半个梨园行儿?”夏柳青疑惑的看向李义安,随后忽然猛的一把掐住他的手腕,将他的五根手指用力往外拉伸,而伴随着一阵“噼啪”声,李义安的手掌似乎比之前大了一些。

    “老小子,你丫干哈!”徐四扔掉嘴里的哈德门,可刚要上前却被李义安拦住。

    “嘶~”李义安忍着痛:“老爷子,您这是啥意思?”

    “小子,你也甭慌,老头子我没别的意思。”夏柳青像是看穿了他的来意,松开手:“看出来了,你小子从小练的皮影戏,咱们正经上台的戏曲你是屁大点的精髓也没学到啊。”

    “前辈,您这就冤枉我了,不是小子没学,实在是学不会啊。”李义安苦笑一声:“再说,阴妆百解本就是入殓的手段,配合皮影戏也是为逝者演化神明,所以这才求到您这处儿山门。”

    “那是李长生不会教,你小子根骨不错,只要认真练几年,以后成就小不了。”夏柳青看了眼李义安,明显是在暗喻他爷不如自己。

    “这可是您说的,那小子我干脆就拜您为师!”哪成想,李义安立刻顺杆往上爬:“费那劲干嘛!干脆您当我干爷爷得了!干爷爷在上,干孙儿李义安给您敬茶!”

    “噗!”夏柳青嘴里那口茶水喷了出来:“感兴你小子刚才递茶,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