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宋,怎么成辽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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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甩锅

    许松迈步进去土屋子,到后面小厨房,找到储存粮食的土仓,从上面揭开木板盖子看下去,土仓中里面也就剩下大概十来斤麦子了。

    在没有菜品肉类和其他食物的情况下,刘大根和刘水两个壮男,五六天就能吃光家中的余粮。

    但他们显然不敢敞开吃饱。

    “大官人就在我家吃个午饭吧。”

    刘大根尚且热情的招呼。

    倒不是纯粹客气,他吃过蜜饯,看到许松的金甲和赵金福的华美衣装,知道有些来头。

    留着吃饭,兴许得点好处。

    越是贫瘠的乡民,为了生计,算盘打得就越响。

    甚至滋生歹念。

    许松向来不会高估人性,而是从相反的角度去看,吃饱穿暖的时代,世人道德水准才会高起来。

    “我是东京城的巡检,只为了解县事,吃饭就不必了,我们带了干粮。”

    推脱之后,许松回去堂屋,只见赵金福递给了民妇一块银子。

    她出门在外,是备了点银两的。

    大宋通行货币是铜钱,因为银子要付给辽国岁币,相对紧缺。

    也就达官贵人用银子,寻常百姓都用铜钱。

    赵金福和许松在村子转悠一圈,没见到几个壮年,多是老人。

    二百来户的村子不算小了,然而在家安居种地的,不过三十多户。

    还有一大半人家门窗紧闭,不知所踪,门庭长满野草,想来是种地无以为继逃荒掉了。

    赵金福俏立村头,环视满目破败长满荒草的村落,美艳的脸蛋溢满了愤怒:“这就是我爹爹的天下吗?东京城不过是聚集了天下精华,九州四海却已破败至斯?”

    她和所有的公主一样,以生在帝王家为荣。

    而且她才华满溢,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是赵佶最为宠爱的女儿。

    在她眼里,她的爹爹是很有能耐很有才情的,具有变法精神推崇王安石,颇具中兴气象的明主。

    然而亲眼看到民间之破败,她委实难以接受。

    “稍安勿躁,因为你很难改变现状。”许松笑了笑,外出所见并不出意外,因为徽宗年代嘛,已是北宋末年。

    外敌辽金再强,若华夏内部强盛,根本不惧。

    显然大宋的实情,和公主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东京的繁盛,遮蔽了世间的糜烂。

    赵佶眼里的天下,大概也就是东京城吧。

    “这应该不只是一个县,大宋上千个县,恐怕还有许多更可怕的。

    蔡京,被我爹奉为太师宰相,难道是头猪吗?任由地方县官如此的胡作非为?”

    赵金福彻底气坏了,把公公破口大骂。

    骂得好!

    许松当然知道赵楷拉她出去作为地方见证的用意,就是要离间蔡家和官家的关系啊!

    不过许松并没有跟着抨击蔡京,叹息道:“公主,据我所知,扶沟知县,是少宰王黼的人啊!

    或许方田和蔡相有关,但论到具体执行国策的人,是否遵照蔡相的意思行事就不得而知了。”

    谁的人,意味着人身依附和掌控。

    赵金福张开的粉润红唇,许久合不起来。

    许松淡淡的分析:“我不是在给蔡京说话,而是就事论事。方田之策,蔡相本意是遵照你爹的意思,给国库多收税。

    有好田的地方豪强多收税,贫田的平民少收税。

    然而实际上,地方掌权者必定是豪强和官府,多收的税自然用尽办法转到普通百姓头上。

    所以根源,出自你爹和蔡相的多收税。”

    赵金福哭笑不得:“我爹也就一个人,就算想吃好喝好,用不了太多。他想多收税,还不是为了战事?

    西北和西夏战事不休,北面还得防范辽国,要用兵,多耗钱粮啊。”

    许松平心静气道:“问题如何解决呢?方田之策肯定糜烂了,地方的税赋,豪强和官府不可能多出,除非扒掉他们手里的权。

    然而一旦地方无权,也就彻底失控了,乱上加乱,匪徒必将掌握乡野。”

    赵金福茫然了。

    她爹是皇帝,面临战事肯定要多收钱粮。

    否则别说伐辽,能否平定西夏的局面都难说。

    蔡京出谋划策,启用王安石的方田均税法多收钱粮,可是到了地方上,因为权柄被县官和豪强把控,多收的钱粮一定转嫁寻常百姓头上。

    于是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荒芜,导致税赋更少,对抗西夏辽国等外敌就更是不可能。

    简直是个死循环,为什么会这样呢?

    “其实解决的法子不难想出,难的是执行不了。”许松轻轻的道:“让地方上,包括豪强们,只要真正按照规矩缴纳钱粮即可。”

    赵金福苦笑:“我不是傻子,我已经看明白了,这不可能。没有人在掌握地方权柄的时候,让自己多出钱粮。”

    许松并没有往下说。

    亲眼看到扶沟县的田地状况,他有了初步的想法,方田绝不可继续下去。

    在印象中,历史上也不存在划分田地等级,按照等级收取不同税赋的成功做法。

    这就证明方田均税法是理想主义,现实很难实施。

    但是恢复到王安石变法前,或者叫蔡京变法前的状态,其实并不难。

    许松寻思片刻,有了计较。

    “我是东京城的巡检司,并非地方上的,有权彻查一切真相。

    这就去县衙,我要为民做主,重新划分方田。”

    身为京营营指挥,巡检司的巡检使,许松当然知道自己无法撼动蔡京推行的方田国策。

    只能打着划分田地等级的名义,去找县里。

    关键是引起了赵金福的不忿。

    她的确没什么权,可关键时候在赵佶面前说几句话,可信度明显高于一般人。

    至于赵佶是否猜测自己和她有染,目前顾虑不了太多。

    一路前往扶沟县城。

    抵达城门,拿出巡检司公凭,关键是知枢密院事蔡攸的委派,许松带着五十营兵顺利入城,令其余五十营兵驻外。

    赵金福出了马车,和聂珊穿上轻甲充当营兵。

    此时的县城,规模远小于后世,方圆不过两三里,已经是中等县城了。

    许松骑马没过多久,到了县衙大门前,报上公干,下马静候。

    不多时,便有县丞范凉出来,礼貌的寒暄几句。

    “我受到枢密院蔡攸知事的委派,来扶沟巡查两件事,其一是方田划分,其二是先前两批巡检司在县里遭遇不测,何方土匪如此跋扈,必须详细查明,务必严惩。”

    许松重重的说了严惩二字,凝重的道:“此事尚未捅到官家那边,否则,我便是以钦差的身份来扶沟县了。”

    范凉愣了下,挤出笑容道:“原来是蔡大官人过问了,下官定当竭诚配合许指挥详查。”

    许松按住手刀的刀柄,大踏步往县衙去,穿过一进大堂,进入二堂,问道:“田册何在?我先看看县里方田如何。”

    “在主簿那边。”范凉带着许松,往县衙的簿册库而去。

    进入公廨,许松见到了面相颇有书卷气的主簿邓山远。

    当此时,紧随许松一道停在公廨门外的,有副指挥吴振,五都的都头,另有鲁智深和林冲,加上五十重甲营兵。

    所以许松底气十足,对主簿邓山远道:“县里田册的方田划分,给我过目。”

    “你是?”

    邓山远有些愣神,向来没见过气势汹汹的金甲将官。

    “京师禁军虎翼军团,营指挥许松。”

    说着,许松不经邓山远是否允许,让都头们搬出库房的田册。

    一本本簿册,仅从表面无法看出异常。

    许松本着就近原则,让主簿找出县城附近乡间的田册,吩咐都头们跟随县里衙役们去实地观察。

    到傍晚时分,都头、副都头陆续回来奏报,田册上记载的五等田划分,大部分都是错的。

    他们谈不上学富五车,起码的看田眼力还是有的。

    一等田,总该像个样子吧?

    然而去实地观望,田册的所谓一等田多是贫田。

    衙役们指着田瞎说一通,根本不安田册记载的指认,都是张冠李戴。

    乡间民众据实反应,都头们将所拿田册的登记情况修改一遍,拿到许松面前,大半田地的等级已经面目全非。

    这还是县城附近随意抽取的田册。

    “是谁如此乱改田亩等级的?”

    许松扫视二堂中的主簿邓山远,县丞范凉,还有后来的知县黄敏。

    “这事,本官委实不知情。”黄知县坐在圈椅上,气定神闲,并没有惶恐感。

    许松的身份是巡检司都巡检使。

    如果按照常理,地方巡检司要听从县官、府官调度。

    不过许松从东京城而来,按照蔡攸的授意可以巡查地方官吏,则有便宜行事的权利。

    “没人作主?田册被谁凭空瞎编?”

    许松目光投向县丞,转向主簿,冷声道:“那便是范县丞和邓主簿胡乱划分田地等级了?”

    开封府的巡检司若拿上朝廷敕令,尤其枢密院的,去了地方巡查便有缉拿职权。

    胡乱划分田地等级,扰乱方田,真要追究起来,则是扰乱朝政。

    范凉见过前一批从开封府过来的巡检司,心头犯怵,低声道:“不关我的事,县里田地那么多,我岂能一块块的去方田?

    此事主要由秦押司和两个推司去办,或许他们出了差错吧,也可能收了当地豪强贿赂。”

    邓主簿跟着痛心的道:“我们想要办好上面交代的方田事,可手下人胡作非为啊!”

    “是吗?”许松冷冷一笑,喝令道:“你们指认,把秦押司和推司都抓了。”

    主簿邓山远兼了县尉,带着三名衙役,往架阁房行去。

    许松则带着吴振、鲁智深等人跟在后面,入架阁房,只见一层层木架存储了各类资料档案。

    随即,邓山远指认坐在案桌写着某种资料的秦押司和两个推司。

    许松一声令下:“都捆了。”

    秦押司和推司都是一脸的发愣。

    作为押司、推司,日常事务便是整理文书、典册之类,需要识字,又考取不了功名的。

    何况如今废除科举,他们路子更窄,能混在县里做押司推司有口饭吃已算不错了。

    “邓主簿,为何带他们抓我?”

    秦押司被五大三粗的鲁智深扭住了手臂,兀自不服气的做着徒劳的挣扎。

    紧接着,两名营兵拿麻绳捆住他双手和腰身。

    邓山远并无愧疚之意,用义正辞严的神色和腔调重重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方田测定时胡乱定下田地等级。

    明明五等田,你们定成一等,而一等田被你们定成五等,鱼肉百姓,祸害乡亲们。

    你们这种蠹虫,别说抓了,押到刑场斩首都死有余辜。”

    任谁听了邓山远的这番话,谁会肃然起敬,以为碰上了刚正廉明的清官好官。

    许松却心中暗笑,此人也是个演戏的好把式。

    即便不知道邓山远的具体详情,起码此人在乡间的本家邓山峰、邓山林在方田上都动过手脚。

    这种事,邓山远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现在做个样子,大概是要丢车保帅了。

    “小人当时定下田地的等级,还不是按照列位大人的意思?”

    秦押司不服的嚷道。

    “胡说,谁让你乱定了?”邓山远面色一沉,朝他使了个眼色。

    具体什么意思,秦押司一时无法领会,但终究没再叫屈。

    “把秦押司还有推司,都带到城外去,我得好好的审讯!”

    许松大手一挥,踏步出去,回到县衙二堂,只见黄知县依然坐在堂上气定神闲的点茶,一副事不关己的镇定样子。

    “黄知县,你们的押司、推司胡乱定田,你知否?”

    定睛看向桌边品茶的黄知县,许松保持了几分威武之姿。

    “这种祸害百姓的污吏,欺上瞒下,把本县都骗了。”黄知县唉声叹气道:“其实我早前拿着田簿下乡抽查过几次,如今想来,田簿上登记的,和被他们指认的田不一样。

    明明张家一等田在田册上被划分四五等,他们带我去看的,定然也就是真正四五等的田,却已不是张家的田了!”

    总之,是被下面的人蒙蔽了,甩锅麻溜。

    被蒙骗是蠢,亲自那么干就是坏。

    在蠢和坏当中,只能选蠢。

    许松目前自然不会给出定论,拱手道:“我们巡检司的吃喝诸事,要靠黄知县了。

    晚饭我们应该吃饱,而且大伙七天没吃过肉了,你总该杀头猪,不能让巡检司替你查办方田还要受苦,对不对?”

    刚过来就要吃肉!

    黄知县眉头蹙起,没有立刻答应。

    不能给兵丁容易讨粮食吃到肉的印象,否则他花费很多,近乎被不断勒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