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垚不喜欢接听陌生人电话的习惯，王野早就清楚了。

    也不是说骆垚不好，而是骆垚本来就不喜欢说废话。

    一般话题他都不是特别感兴趣，只有在科研或者学术上，他才会主动提起兴趣。

    所以领航科技的人，如无必要，基本上都不会在骆垚面前晃悠。

    否则会让骆垚产生误会。

    比如，他看到有人在他面前瞎晃的时候，下意识会以为对方已经研究完了手上的工作，大概率上，他会拉着人讨论一下技术。

    像是，王野。

    就是经常被骆垚抓到的人。

    骆垚总会对王野产生一些不合理的误会。

    例如，王野刚拿到技术文档之后，一旦被里面的问题难住，开始发呆，骆垚就会误以为他看完了。

    然后兴致勃勃的拉着对方研究技术文档里面的关键点。

    王野和普通人对比，在量子学上的研究，已经算是好的了。

    但和骆垚一对比，王野觉得这中间的差距就是马里亚纳海沟。

    每次讨论技术，骆垚会详细讲吗？

    肯定不会。

    他默认王野都知道，所以他会直接从泊松分布跳到构型码，让王野想跟上节奏都找不到路跟上。

    王野通知完骆垚飞洲电话的事情之后，本想立刻走人的，没想到骆垚叫住了他。

    王野咯噔一跳，心想完了，叫住他准没有好事。

    果然，骆垚一张嘴就让王野后悔来这了。

    “你本科论文的开题报告提交没有？”

    “额，还在想。”王野想蒙混过关，结果骆垚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你该不会连开题报告都没有写吧？”骆垚看王野不自在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一个他觉得不可能出现的答案。

    王野一脸郁闷，说：“老大，开题报告没有写，很正常吧？班里好多人都没有写。”

    “这才过去一个月的时间。”

    骆垚听到这个话皱眉了，说：“一般情况下，开题报告不应该一周内就可以写完提交了吗？”

    一周内？！

    王野怀疑人生地看着骆垚，觉得对方就是来在他面前炫耀的。

    普通人不是都拖到最后一刻才完成开题报告的吗？

    而且他现在连选题都没有确定，写什么开题报告啊！

    王野能说什么？总不能告诉骆垚，一周内就提交开题报告，才是真正不正常吧？

    “你说下你的选题。”王野脸上的表情骆垚很熟悉。

    有些学生面对开题报告无从下手的时候，就会跟王野露出一样的表情出来。

    骆垚不由分说的样子，让王野根本不能拒绝，他只好现场瞎扯了一个：“单光子偏振态的量子密码通信实验。”

    “太过时了，你是生活在上个世纪的人吗？现在都还在研究单光子偏振态，你这选题，估计只有丑国大学会让你毕业，华国是绝对不可能的。”

    王野心塞。

    年龄突然被加了五十岁，谁爽啊！

    “那量子纠缠操纵及量子非局域性测试？”王野试探着问。

    这已经是他想到最好的一个选题了，要是这都搞不定骆垚，他这三年多时间就白学了。

    不过王野还是天真了。

    一个本科生觉得够好的选题在他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

    “这样吧，你的脑袋估计想也想不出来，我给你个题目，你就写基于多通道频率编码的量子物理层保密通信系统工程化研究与分析，这个选题保准能过关。”

    虽然被骆垚鄙视了脑袋不够用，不过王野看着骆垚给了他一个选题的份上原谅了骆垚。

    骆垚说了这个选题保准能够过关后，王野在骆垚的指导下，连夜赶了一份开题报告出来交给了名义上负责指导他论文的周元。

    周元看了王野的开题报告后，拿起电话就打给了王野。

    “王野，你这选题是本科生能做出来的吗？”

    “这选题几乎用作硕士毕业论文了，你别为了出风头，就故意整那么高难度，你选点本科生的课题。”

    王野旁边正坐着骆垚，王野听到选题没法通过的时候，只能在挂掉电话后无奈地说：“老大，昨天的选题不行，老师说了是硕士生级别的选题，让我另外换一个。”

    骆垚微微皱着眉头说：“这么简单的课题就是硕士生的选题了？把你们老师电话给我，我问问他。”

    王野知道骆垚要干什么，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阻拦骆垚，因为他实在不想再重新写来开题报告了。

    周元电话响起，一看是王野打过来的，他接起电话后，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周老师，我是骆垚，我听说你把王野的开题报告打回来了，为什么？”

    骆垚？

    是那个天才学生！

    周元说话的态度立刻好了不少，他努力表现出他很友好的样子，说：“是骆总啊！这事也不知道怎么传到你那边了。”

    “是这样的，王野的选题不符合本科生的水平，他现在如此好高骛远，选这样的课题，最后很有可能无法完成论文。”

    无法完成论文不光对王野有影响，对周元也有很大的影响，下一年他还想评职称，所以这些本科生全部都顺利毕业对他来说帮助才是最大的，有一个论文不合格，对于他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所以为了稳妥，他就想让王野选点简单的课题。

    “骆总，你知道的，本科生也研究不出来个什么正经的东西，我这样做，其实是为了让王野能够顺利毕业啊！”

    王野手机公放着，所以这个时候王野听到周元是为了让他毕业后，正想要谢谢周元的时候，骆垚出声了。

    “本科生研究不出来个什么正经东西？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天上飘的量子卫星就是我在本科阶段带领团队做出来的？”

    “你有这么狭隘的看法，是怎么当上老师的？”

    “你口口声声为了学生毕业问题着想，但实际上只是想快速完成你的任务吧？”

    “学生在学校里面真的是为了拿一张毕业证吗？”

    “该学的东西没有学到，该研究的课题没有研究，然后让这些在专业上没有任何建树的人走上社会，他们能找到什么好工作？”

    “学校难道不应该让学生接触到和专业相关的东西？”

    “如果你这样的人都能当老师，我相信，华国的教育迟早会毁在你手里！”

    被扣了一大口锅的周元连忙解释说：“骆总，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你刚才说本科生研究不出什么东西出来？”

    “这个问题的核心点，难道不是你们老师的问题吗？”

    “为什么你不自己反省，还把问题推到学生身上？学生找到一个好的选题，你第一时间不去帮助学生完成，反而让人修改选题。”

    “你应该算是我看到的人当中，排名前三的蠢货了，你还特别喜欢替自己狡辩，所以我认为，你不配当一个老师。”

    骆垚不想跟对方多说废话，把电话挂了后，没理王野的劝阻，就给匡明发了一个消息过去，要求取消周元指导老师的资格。

    在他看来，这是为了纠正学校内的不良风气，身为东理工的学生，他有责任这么做。

    匡明一知道骆垚的要求后，吃惊之下找来了周元，详细地询问了事情经过。

    周元本来想找借口糊弄下匡明，但匡明早就预料到了，他说：“骆总那边其实已经把事情跟我说了，我就想看看你这边的说法。”

    骆垚其实没有跟匡明说事情的经过，所以他在诈周元。

    周元一听骆垚早就把事情跟匡明说了，担心匡明听了骆垚的话，一下就急了：“院长，这事情真的不能怪我啊，我只是一片好心，想让王野顺利毕业嘛，谁知道骆垚给我扣帽子，说我不配当老师，不带领学生搞研发，我真的太冤枉了！”

    “我们老师都带着本科生搞研发了，那我们还是什么本科老师？”

    周元一说起这个气，骆垚这么做不是无理取闹吗？

    匡明听他这么说也琢磨出味来了，虽说他们确实会为了保毕业率会默认让学生在选题的时候，尽量选择简单的。

    但这事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操作，谁会真的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说。

    毕竟，有些学生资质就比较普通，能保证四年不挂科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指望他们研究点什么新颖的东西出来，这确实就很为难学生。

    要说这是应试教育的弊端，匡明也无法反驳。

    在匡明看来，这至少保证了学生具备一定的专业知识储备，至于应用嘛，企业会教。

    学校教会学生知识，企业教会学生怎么用，这不很正常吗？

    他无语地看了周元一眼，心想这个蠢货被骆垚看出来了都不知道找借口糊弄下，看来确实难当大任。

    明年评选职称的时候，周元可就没机会了。

    匡明心中想着，但是表面上不动声色，他微笑说：“这样吧，现在你和骆总之间有了误会，你就暂时先不带王野和吴天明了。”

    身为论文指导老师，一下减少了两个应届毕业生的指标，周元不乐意了。

    “院长，这可关系到我之后评选职称，突然就拿走了我两个学生指标，难道院长你是相信了骆垚的话吗？”

    匡明突然觉得跟周元解释是件麻烦事情，心里不禁隐隐羡慕起了骆垚，可以在任何场合下说他想说的，别人还不能拿他怎么办。

    但是同样的情况下，匡明不能这么做。

    他只能依旧微笑着说：“指标的事情好解决，我给你找两个学生，这个你不用担心。”

    “而且，王野和吴天明都是骆总身边的人，你不接触这两人，对你好处大于坏处啊！我的一番良苦用心，希望你能明白。”

    周元恍然大悟，连忙感谢匡明。

    等周元走了，匡明看着他的背影暗暗骂了一句“蠢货”后，跟骆垚打电话说明了情况。

    “骆总，我已经周元换了，之后他就不会负责王野和吴天明的毕业论文了。”

    “嗯。”骆垚简短地回答了一句。

    匡明见状，连忙继续说下去：“目前我的想法是，王野和吴天明的论文就由夏青教授来负责，当然实际上还是由骆总你这边来指导你看行吗？”

    夏青教授？

    有夏青做指导，那他的工作量就减少了。

    “好。”

    匡明心想这对话是进行不下去了，连忙找了一个借口说他要去开会，挂了电话。

    匡明找来了夏青，夏青在得知匡明的决定后，心里其实很不爽匡明的安排。

    她试着提醒匡明：“院长，我一般只带研究生和博士生，本科生除了骆垚之外，基本上没有带过。”

    夏青的言外之意是，她现在忙的很，哪有功夫带本科生？

    骆垚给了她无形的压力，让她也想再拼一拼，争取拿个“杰青”或者“千人”。

    否则被自己的学生压着，这滋味太难受了。

    匡明又不是第一天当院长，哪能不知道夏青的想法。

    他慢慢地说道：“夏教授，王野和吴天明的论文选题你都不用担心，骆总那边都能帮他们选好，我相信，你这边忙的时候，骆总那边一定会帮忙。”

    “你想想，骆总那边帮忙，写出来的论文会和其他本科生一样吗？”

    “虽然他俩确实无法和骆总相比，但是我相信，比起其他本科生，也还是卓卓有余的。”

    “我其实也不想麻烦你，只是骆总那边不满意周元，我只能来找你了，毕竟他在学校里面最佩服的人还是你。”

    夏青听了匡明的话，心里还是有几分高兴，骆垚性格直接，能够得到对方的认可，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当给骆垚一个面子，夏青心想道。

    夏青细问了周元的事情后，她也对周元有意见了。

    “居然在学生面前说那样的话，确实有点不长脑了，行，这事情我接下来了，一会儿我跟王野和吴天明联系。”

    “还是夏教授你办事妥帖，辛苦了。”

    夏青从匡明办公室出来后就发了信息给王野和吴天明。

    两人都惊得大叫了起来。

    我去！

    论文指导老师从普通老师变成了教授，这是什么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