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纹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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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越扬(上)

    到目前为止,祈月已经活了九百多个年头,在这么长的岁月中,他还从没有见过主动舍弃自己生命的人。

    而以星原人的外貌来判断,眼前这个少女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岁。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小的年纪,却能如此义无反顾地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出于对星原的好奇,祈月于数月之前开始了周游星原大地的旅程,而这临湖村,就是他的最后一站。

    原本他打算这一晚就动身回程的,但经过湖边的时候,却看到这名少女独自一人在湖畔徘徊。

    正好祈月也差不多到了该猎食的时间了,附近又没有其他人……正当他准备对这少女进行猎食的时候,却看到少女纵身一跃,跳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祈月顿时被惊到了,他连忙用月纹唤出绳索,将少女从水中拽了出来。

    自我了断这种事,不论动手之前下了多大的决心,做了多么完备的心理建设,在体验到那种濒死的痛苦时都会有相当一部分人产生后悔的想法。

    眼前这个少女显然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当他被穿着一袭整洁的白衣面容又超凡脱俗的祈月救起来的时候,除了溢于言表的感激,心中也倏而出现了生平第一次的悸动……

    “为什么要寻死?”

    祈月的问题将少女的心思唤了回来,少女低下头,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经历。

    少女名叫越扬,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好在哥哥越翔是个打猎的好手,靠着他每天在山里打猎砍柴,虽然苦点累点,但兄妹俩的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在越扬的记忆,他对父母几乎没有概念。但长兄如父,哥哥比她年长了十多岁,从小就把他捧在手心里护着,从没让她受过任何委屈。

    然而随着她慢慢长大,哥哥越翔不知不觉已经年近三十,按照他们这一带的习俗,早就过了该结婚生子的年纪了。可是这么些年,越翔一直都没能成家。

    村里有好事的人看他为人憨厚老实,又是附近一带屈指可数的猎户,曾好心帮他介绍过几个不错的姑娘,但最后全都没能谈成。

    越翔不说,但那些闲言碎语总会变着法地飘进越扬的耳朵里。从那些闲话里,越扬才终于明白,原来全都是因为她这个累赘,才导致到现在都没有姑娘肯嫁给哥哥。

    于是她跟哥哥认真地谈了一次。

    她现在虽然还没有成年,但越翔在她这个年纪都已经扛起养活他们兄妹俩的担子了!她也差不多到了能够自力更生的年纪了,所以她想要搬出去住,好让越翔能尽快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哥哥疼她,以前遇到什么事,只要她撒泼耍赖,哥哥最后总会依她。可是这一次,哥哥却说什么都不同意。

    他坚持说他成不成家,能不能成家都跟她没关系。越扬拗不过他,只好作罢。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终于有一天,越翔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意嫁给他的姑娘。越扬本该替哥哥感到高兴,可当她知道愿意嫁给他的是花叶时,她顿时高兴不起来了。

    花叶年轻时确实有几分姿色,但她仗着自己的美貌整日好吃懒做,等到了该成家的年纪,非但什么家务都做不来,原本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姿色也因为身材发福而大打折扣。

    这根本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女人。

    可越翔却说,他年轻时确实喜欢过花叶,反正成家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跟谁都是过。再说他都这把年纪了,能跟自己喜欢过的人一块生活已经很不错了。

    说是这么说,可就连十几岁的越扬都能看出,谁娶了花叶这种女人都不可能会幸福的。哥哥样样都好,却沦落到只能跟这样的女人共度余生,越扬觉得这全都是自己的错。

    花叶刚嫁过来的时候,还会对越扬笑脸相迎,可没过几天,花叶对她的态度就变了。

    起因是自从花叶嫁过来,越翔就一直没碰过她。

    越翔觉得妹妹还在家里,做这种事不方便。而且妹妹也大了,他最近正在琢磨着给妹妹找个好人家。等妹妹嫁出去成了家,他再考虑要孩子的事也不迟。

    花叶顿时不乐意了,只要逮着越翔不在的时候,就会时不时挤兑越扬,字里行间处处在嫌越扬多余。

    越扬气不过,等越翔一回来,就跟他说自己在家里待不下去了,要搬出去住。越翔立即想到是花叶对她说了什么,可一扭头,花叶却梨花带雨地哭诉自己冤枉,演技逼真得仿佛越扬才是那个蛮横无理的恶毒之人。

    涉世未深的越扬哪里斗得过她?愤怒之下,她本想将事实全部告诉哥哥,但她知道以哥哥对自己的疼爱,一旦知道花叶欺负了自己,说不定真的会把花叶赶出去。

    哥哥本来就因为她的关系一直没能成家,现在好不容易成了家,如果再因为她而毁了这桩婚事……

    无奈之下她只好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然而这还不算完,花叶成天阴阳怪气地问她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她就全当没听见,可几天之后,哥哥越翔居然也开始跟她提起要给她寻觅一户好人家的事。

    越扬还以为是花叶整日在哥哥枕边吹风,终于把他说动了,让他也开始觉得她是个累赘,迫不及待地要把她从这个家里赶出去……

    从小到大哥哥一直都是最疼她的,可如今,连哥哥也不要她了……

    心中积压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她再也承受不住了。

    或许她真的就是多余的吧……如果没有她,哥哥也不至于在她和花叶之间两头为难;如果没有她,哥哥从一开始或许就不会沦落到要娶花叶这样的女人;如果没有她,哥哥肯定能活得更潇洒;如果没有她……

    是啊,没有她……不就好了吗?

    于是这一晚,她在湖边徘徊了许久之后,便纵身跳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在被祈月救上来之后,越扬很快又想起了哥哥要把她嫁出去的事,情绪低落了一会儿,她忽然又灵光一闪,打量起了眼前的人。

    既然只有自己嫁出去才能让哥哥过得踏实,那……

    眼前的人不但救了自己,长得还这么好看,如果是嫁给他的话……也不是不行……

    越扬顿时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我……我刚才是心情不好……总之,谢谢你救了我……”

    心情不好……就要舍弃自己的生命?

    祈月不是很能理解这其中的逻辑。

    月辉族向来不太在意与本族无关的事,所以即便他们并不会单纯把星原人当成“食物”,却也不会在他们身上投入太多的关注。

    但祈月是少数的例外。

    旺盛的求知欲让他对未知的一切都充满好奇,所以在结界魔法已经被他研究到滚瓜烂熟之后,星原人就成了下一个引起他兴趣的课题。

    在好奇心的趋势下,再加上对方似乎也挺愿意跟他聊天的,祈月并没有匆匆完成猎食离去,而是跟越扬一起坐在湖边聊了很久。久到他知道了越扬的年龄、喜好,知道了她这十多年来记忆最深刻的几件事,也知道了现如今她每天的快乐和烦恼……

    聊到后来,当越扬的手很自然地搭在他的手上并轻轻握住的时候,祈月除了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之外,更多的还有一种恍然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星原人传达爱意的方式……与他们月辉族需要经历数百年的相处与磨合不同,星原人之间的情感建立得非常“随意”。表达爱意的方式也是如此的简单、直白……却又如此诚挚、热烈,令人难以自持……

    在最激烈的时候,祈月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獠牙,刺入了越扬的脖子……

    这是祈月九百多年的岁月里,前所未有的一次猎食体验。

    尽管如此,为了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事后祈月还是公事公办地抹除了越扬的记忆。在离开之前他考虑再三,最后为越扬打上了一个强效的月印。

    一般的月印只够维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会自动消散,而祈月打上的这个强效月印,只是将持续时间延长到了数月。

    临湖村已经是星原最深处的村落了,星野的两族人就算要猎食也不太可能跑到这种地方来寻找猎物。所以他在给越扬打上月印之后,她就成了这座村子里唯一一个带有月印的人,这样当祈月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立即就能找到她。

    本以为万无一失的祈月,怎么也想不到这竟成了越扬灾难的伊始!因为星野的两族人跟星原人之间的差异实在太大,所以他从没想过,他跟一个星原人竟然真的可以孕育出一个孩子……

    那一晚过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越扬的肚子就微微隆起,并开始出现强烈的妊娠反应——比正常情况提前了足足一倍的时间!

    更糟糕的是,由于越扬被抹除了记忆,她对这个孩子的由来毫不知情!这件事给她带来了巨大的混乱……

    原本花叶知道她有了孩子,还在庆幸这个碍眼的小姑子终于可以嫁出去了,没想到最后越扬却说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花叶气得又开始阴阳怪气起来,说她肯定是偷偷去外边勾引野男人了,才会怀上这么个没主也野种!

    越翔虽然将花叶厉声呵斥了出去,但理智却让他站在了花叶那一边。不然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就大了肚子……

    越翔关上门,好生安慰了越扬半天,到最后也忍不住开始旁敲侧击地问她到底是哪家的小子,并且还保证一定会去帮她把人找回来,不让她受委屈。

    发现连哥哥都不相信她,越扬绝望地哭闹着说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知道。

    这可是越翔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妹妹啊!看她这么委屈这么痛苦,越翔心都要碎了,可他又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临湖村就这么大,即便没有花叶那张碎嘴,越扬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莫名怀孕的事依然是藏不住的。

    越翔听到后虽然拿着柴刀去警告过他们,但嘴终究是长在别人身上的。最后越扬只能把自己关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

    那段时间,越翔连打猎都不敢往远处跑,生怕赶不及回来照顾越扬。可尽管如此,越扬还是一天天消瘦了下去。

    起初越翔还以为是自己没有将妹妹照顾好,挨家挨户去打听孕期要注意哪些事项,该怎么照顾,可是能做的全做了,越扬的情况还是不见好转。

    后来他才渐渐发现,问题似乎是出在越扬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