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道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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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桃之夭夭

    时节约莫是九月份,气候还很清凉,褪去了夏日的酷热,冬季的寒冷也还在路上。

    夕阳逐渐西沉,余晖洒在城池的墙垣上,给整个城池笼罩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城墙高耸入云,厚实坚固,仿佛巍峨的巨兽守护着内部的繁华和繁忙。

    王玄牵着王宇缓缓的走在青石街上,王宇心中十分忐忑不安,不知待会怎么和桃夭解释,却又担心父亲生气,毕竟母亲不怕父亲,可他今天早上刚刚领略了父亲的戟法。他时不时的偷瞄一眼父亲,而王玄则是阴沉着脸,偶尔瞪一眼王宇,有时父子二人眼神相遇,令人哭笑不得,只好各自转脸,以防自己表情失控。

    王玄看着远处的落日,心中不由得感叹,在兰苕的气势压迫之下,他只好低头认错,为王宇洗脸换衣,并允诺亲自带着礼物和王宇去那间糕点铺向那小姑娘认错。

    可是他王玄在整个星空也算是一等一的英雄人物,戟法赫赫有名,所见之人莫不仰慕,所过之地莫不名流千古。就算在这神武世界隐姓埋名,当个书院的掌院,这座城池的城主求他办事也还得带着礼物亲自而来。没想到如今要拎着礼物给人登门认错,认错的对方还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

    这兴隆城是个繁华所在,是附近地域的中心地,所以城内的街道修的很是宽敞,可容纳数十人并排通过。只是街道两边的商贩在门口摆放货物,招揽过往行人,走街串巷的小贩遇见呼喊他的客人,便顺手将挑着的货物放到路旁,让街道也变得拥挤起来。

    许多货郎放下手中的货物,各自算算时间,估算城中之人也该出门了,便清清嗓子,叫卖起来。

    随着叫卖声传开,街上掀起一阵声浪,城中顿时涌动起人流。

    “江米小枣哎~~,粽子~~”一个年轻货郎唱道,其容貌俊俏,声音悠扬动听,货摊摆放的井井有条,在诸多商贩中格外引人注意,顿时吸引许多人的目光,前来看这货郎的货物,其中不乏一些面带桃花,痴痴看着这货郎的女子。

    其他的货郎眼见这般情景,十分炎热,各个使出看家本领。都卖力的叫卖起来,有打着节奏说这货物有多好的,也有唱着不知名的小腔小调吸引行人的,可谓是一花引得百花开,街上的声浪一阵盖过一阵。

    “刚熟的打卤,少爷您要不要尝一尝啊……不尝看看也行啊……”

    “白城特产的上好药材啊,可遇不可求啊……”

    “小姐好眼光啊,这可是火羊城特产的香囊啊,专为散香驱虫啊,您要几个啊?”

    有那生意好的,霎时间,货摊前人满为患,也有那生意不好的,摊位前只得两三个人看看而已,只让人心焦如焚,但也只能四处看看别人怎么叫卖,心中暗暗记下。

    如此热闹之地,自然有那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只是满嘴胡诌,吹嘘法术,也有那偷偷摸摸的盗贼,只是小心谨慎,不敢招摇。

    “嚯呀呀……少爷长得一个好鼻子啊,这鼻子可大有讲究,我跟您讲……这鼻子可看人三十年,前十年……”一个头戴不伦不类的道冠,身穿绢制黄色道袍的中年术士拉着一个少年喋喋不休。这少年胸前挂平安锁,上穿竹青色短褂,绣以团纹,下着白色宽裤,点缀竹叶,显得逍遥自在。少年周围跟随着四五个家丁,一个管家。术士还想接着往下讲,被那管家一声冷喝,吓得一顿舌,也不敢再说,只得任由家丁护着少年接着往前走。

    术士不由得愁眉苦脸,正欲叹气,斜眼看见另一个方向有人朝他过来,顿时抖擞精神,正衣敛容,显示出一副得道之人的威严神秘之感。

    街边有一座挂着大红灯笼的阔气酒楼,刚刚术士吃瘪的一幕都被几个酒楼伙计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见,几个伙计不由得捧腹大笑,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得一楼掌柜高声呼喊,“雅间伺候哟喂~~”几人来不及再说什么,赶忙一溜烟下楼,准备招呼客人。

    最后一个还未下到一楼,最先下去的伙计已经到了客人身边,喊将起来。

    “后厨听着哟~~”

    “今个是咱老买主来咯……宽汤厚煮,肉要去肥精瘦!”其声音极具地域特色,显得十分有趣,宛转悠扬的声音传向远处。

    而王宇睡醒后只顾着哭,哪里顾得上吃东西,面对此情此景,又听得货郎叫卖,顿感腹内一阵饥饿,肚子不由得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忍不住抬头偷看王玄一眼。王玄听到儿子的肚子发出这样的声音,也不自觉低头看向王宇,两人一个对视,王宇可怜巴巴的表情,让王玄之前的气顿时消的一干二净,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王玄停下脚步,蹲下身子,摸着王宇的头,笑眯眯的问:“小兔崽子,刚刚光顾着哭,哭累了吧?饿了吧?”

    “说吧,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今天你母亲给我的任务就是把你哄开心啊,不过啊,吃了我的东西,回家了可要好好表现啊。”

    “我要吃一个刚刚路过的那个货郎卖的江米小枣的粽子!”王宇按耐不住惊喜的情绪,顿时喜笑颜开,“我回家一定好好表现!嘿嘿……”王宇点头如捣蒜。

    “就你自己吃?不给我买一个?不给糕点铺的桃夭买一个?”王玄忍不住挑逗道。

    “对对对,还要给母亲和安歌各买一个,晚上带回去给他们吃。”王宇急忙说道,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显得十分可爱。

    “算你小子有良心,还知道给你母亲买一个,走吧走吧,多买几个,让我也尝尝,我其实也有点饿了……”王玄拉着王宇走向那个年轻货郎,从怀里拿出几个钱币来。

    过了一会,父子二人一人拿着一个粽子走了出来,王宇手里还拎着好几个。

    刚蒸热出锅的粽子,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上面还添加了一些佐料,两人不停的倒换左右手来拿粽子,父子两个没有多余的话语,只顾得上享受美食。

    不多时,二人风卷残云般吃完了各自的粽子,相视一笑,又一人拿出一个来吃,一直吃到心满意足,才接着往糕点铺走去。

    从后面看,王玄高高的身材牵着小小的王宇,身影被夕阳拉的很长,时不时两人被路人撞歪了身形,影子也随着变得歪歪扭扭,两人的对话也随风传出很远。

    “待会到了桃夭家,你可要好生给小姑娘认错,要把小姑娘哄开心啊。”

    “啊?母亲不是说让你认错吗?怎么让我认错啊?之前在母亲面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你小子,还不是你偷偷摸摸勾搭小姑娘,今天引动了那么多人……算了算了,和你说这个你也不懂……”

    “但是你今天害的你老子我差点被你母亲揍了一顿,我不找你小子的麻烦也就罢了,难不成你还真的想要我去认错啊?”

    “不是偷偷摸摸,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呢。再说了,我也不会认错啊……”

    “这个简单,我和你母亲做夫妻这么多年,我熟的很,我教你怎么认错啊……”

    王玄开始对王宇教授经验,俯下身子,一阵耳语。

    “你只需……”

    “还有就是……”

    “到最后,……”

    “如此这般,保管你把小丫头哄得开开心心。”

    王玄的这一番教导,让王宇听得眉头紧皱,目瞪口呆。

    “这也行吗?你这个法子确定管用吗?”王宇一脸的不可思议。

    “当然管用,你母亲脾气那么大,我都能降服的住,何况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那好吧,待会我就按你说的做。万一不灵怎么办?”王宇还是很不放心。

    王玄瞪着眼睛,“你敢怀疑我?我告诉你,这办法百试百灵,臭小子还怀疑我……”

    不论因为什么事情,当一个男子需要去向其心爱的女子去认错时,他总会觉得时间太短了,路途太近了,让他还没有想好如何认错,就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王宇还在苦苦思考王玄教他的对策,尤其是他爹那句:“女人嘛,总是心软的,心软就是她的弱点啊。”

    可是时间不容许王宇仔细品读领悟这句话的意味,他嘴里还有残留的粽子味道,就已经远远看见长街那头桃夭家的招牌了。

    王玄的眼力胜过王宇,在王宇只看见那个大招牌的时候,他就看见在那间铺子的柜台上趴着一个小姑娘,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他看了一眼自己那嘴里还在念念叨叨,为见面要说什么而反复练习的儿子。王玄不禁摇了摇头,心想着:“臭小子,就这点出息……”

    很快,王玄就带着这个不停念念叨叨,像个小神棍的儿子来到了桃夭家的店铺前。

    只见这间店铺店门很宽大,可容纳三四人同时进出,其上高高挂着一块黑色木质招牌,招牌四周用雕刻的方式雕刻着各种糕点和点心的花纹,正中是金色的“桃家糕点”四个大字。

    店铺外墙被涂成淡黄色,看其上的痕迹应当这家店已经存在很久了。两旁各悬挂着一块布帘,上面绣着精美的花纹和一个硕大的桃字。望向店内,可看到店内十分宽敞,可容纳数十人同时买糕点而不拥挤,此时店内也有诸多顾客。墙上悬挂着一幅幅画,绘制着各种精致的糕点,色彩鲜艳。店内摆放着诸多古色古香的木制桌椅。供顾客吃糕点或等待糕点出锅时休息使用,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弥漫在店内,令人垂涎欲滴。

    再向后看,红色木质的柜台上整齐地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糕点,柜台表面油光锃亮,其亮红色和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糕点相映衬,显得十分惹人喜爱。

    要说此时此刻这桃家糕点中最惹人注意的,莫过于那个趴在柜台上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上着一件白色方领宽袖短襦,下穿一件石榴色长裙,裙腰提得极高至腋下。小姑娘将发顶平分两大股,梳结成对称的环,相对垂挂于两侧,梳成一个双平髻,其上有一根黑色木质发簪,还有诸多小小的银制饰品挂在头发上,十分精致。小姑娘皮肤白皙而光滑,宛如柔嫩的玉瓷,洁净无瑕。她的脸颊因为生气而微微鼓起,眉毛修长秀丽,眼睛清澈明亮,眼睫毛微微上翘,一个琼鼻像是陶瓷那般由工匠捏制而成,和红润的嘴唇极其般配,只是此时嘴巴高高撅起,看起来很不开心。

    王玄和王宇刚进到这家店,便有诸多客人赶忙站起身,双手抱拳作揖,王玄也抱拳还礼,笑道:“诸位秋安。”

    众人向王玄行礼,同道先生秋安,而后便各自落座,和王玄攀谈。

    同时向王玄二人走来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带着一脸惊喜的店铺掌柜,也就是桃夭的父亲,另一个便是瞪着大眼睛,一脸怒意的桃夭。

    此时,王宇看着小姑娘,刚刚念叨的那些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桃夭的父亲请王玄穿过店铺,到店铺旁边的私宅去,王玄便向店铺中众人道别,随着掌柜去了私宅,王宇和桃夭也随着进入到桃家私宅。

    掌柜将王玄父子让到屋中,请茶落座,开始寒暄。

    寒暄不久,王玄侧目看见王宇低着头不敢看桃夭,而桃夭气鼓鼓地瞪着王宇,为了给王宇解围,便向掌柜说明了来意。

    听得来意,掌柜深感意外地笑了起来,这一笑便让王宇更加脸红紧张,头埋的更低。

    桃夭的父亲看着两人的模样,愈发的开心,便挥挥手让桃夭带着王宇去花园中,去说他们的悄悄话。

    桃夭身姿轻盈在前带路,而王宇紧随其后。

    一路上桃夭数次突然停下脚步,让王宇哎呦一声,差点撞在桃夭身上,桃夭想让王宇先说话,王宇又不知道是什么,只好两人都憋着不说话。

    等到了花园中,桃夭因为生气了一个下午,实在是忍不住怒意,终于停下脚步,要和王宇理论一番。

    王宇正因为桃夭的又一次突然停下,也决定鼓起勇气和桃夭认错。

    这时,桃夭转过脸来,站在花园中,背对着夕阳,看着王宇。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衣服上,十分轻薄的白色短襦被光线穿透,显示出桃夭那修长白嫩如莲藕一般的手臂。光线从侧面洒落,轻柔的阴影映照在她的脖子上,勾勒出她的颈部轮廓。银制头饰反射着光芒,在头饰周围形成一圈淡淡的光辉。脸庞上那些细小的绒毛还未褪去,也染上夕阳的颜色。

    霎时间,王宇看的呆住了,眼睛直直盯着桃夭,这让桃夭原本生气的神色,忍不住泛起一抹害羞的红晕。

    桃夭的气也已消了大半,眨着秀丽的眼睛,带着娇羞的表情,轻声问:“你……你这家伙怎么只管盯着我看?”

    王宇不知道如何来描述此刻他眼中的桃夭,只记得圣贤们写的书上有一句——“眉黛夺得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