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白靴和湿润的沙土摩擦发出轻响。

    四周是枝爪各样的红树，盘根错节。

    孟秋月一身白衣，纱幔轻笼着肌体，玉腿香肩隐隐若现。

    腰间挂着一柄白漆长剑，样式简单，无任何点缀。右手五根纤指轻轻按住剑柄，左手半握负在腰后，轻步向前走去。

    远处瀑布。数十丈飞泻而下的江水拍击着坚硬的黑石，又荡起数十丈高的琼珠和漫天的薄雾。

    水雾飞漫，绕过红树虬根，暗暗红枝，轻轻吹动孟秋月的丝衣罗裙。

    孟秋月轻步向前，直立上身，面容严肃，但又不失眸中一丝温柔，白净的脸上别无他物，冷冷的目光看向飞瀑。

    这位宛如仙子的少女，孟秋月，是让灵云宗为之自豪的人。

    自小时起，孟秋月就展现了惊人的学习天赋和冷静应对危机的战斗才情。但最为可贵的，则是孟秋月那沉稳的性格。

    无论是在日常交际之中或是在战斗之中，冷静的心才是最大的助力。

    在步入十四岁，觉灵大典之后，孟秋月更是展现出了三十七阶的天姿。这直接说明了孟秋月未来宗主的地位。而在知晓孟秋月三十七阶的天资之后，灵云中上上下下都看到了未来灵云宗强盛的景象。更有传言说孟秋月将来的成就一定会达到空元境这六境修士。

    反观孟秋月的小妹孟芷。

    自小一身娇气，傲气十足。在学习天赋和战斗才情上还算可以，但是相比于姐姐就是小巫见大巫。

    至于心性就远不可及了。

    孟秋月冰眸冷望，如雪山仙子般立于岸边，清风吹起衣摆。

    飞瀑内。

    沉重的水幕砸在孟芷身上。

    孟芷拖去了平常的外衣，脱下了罗袜，刺骨的瀑水令孟芷的红唇暗淡，如秋风中的暮花。

    贝齿上下打颤，口中呼出雾气，十指微颤，双足冰凉。

    沉重的水幕也令雪白的双肩泛红，却更显得如粉玉一样剔透。

    孟芷醒后，脑海中便不断浮现和陆尘对战的场景。

    对于自己的输，孟芷十分的不甘心。

    将身上内外伤势治愈之后，便一个人来到了灵云宗最大的淬灵石瀑之下。

    借助瀑水中草木土石等天地自然灵力和四五十米飞坠而下的瀑水修炼。

    寒水如注，孟芷面在脑海中不断回忆以往修炼的灵云宗功法，又一面运转灵力不断强化肌体淬炼灵力。

    被陆尘挫败，这件事情让孟子看到了宗门内门人弟子面上浮出的不屑。好像在说孟芷你真是灵云宗的败类！

    孟芷又看到了往日对自己较好的孟莹老人，她脸上的神色也暗淡了几分。

    孟芷又看到了自己父亲面庞上的一丝怒气和自己哭诉之时母亲假笑的安慰。

    于是孟芷更加抱着不甘的心来到了瀑布下，先是光着脚踏入了不曾涉过的冰水，又一步步走入飞瀑内，最后承受着飞瀑寒流。

    这时候孟芷又回想起了同宗弟子的面容，孟莹老人的面容，父亲母亲的面容。

    良久之后，孟芷在心中轻轻的试探性的问道：“难道我错了吗？”

    反问自己的声音一出，孟芷坐在飞瀑之中。脑海中迅速翻阅起以往小时的事情。

    娇气，傲气，目中无人。

    在大街上看到白发苍苍的老人，便用食指对着他。大声的嘲笑。

    见到在河边嬉戏的童子，将他们推入泥地之中，看着他们满身泥泞，自己则站在石台上大笑着。

    ……

    难道我错了吗？

    轻问，由原来如秋风落叶慢慢从空中划过的无声慢慢加重。渐渐的如石子掷入湖中，砰的一声。最终又如大山倒塌，在心中激起千万层震荡。

    “不，我没错，我没错……”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怎么会错？我是灵云中的二小姐！”

    “不……是人都会犯错……”

    孟芷内心中不断的挣扎。

    她回望过去，却难以接受过去。

    她难以否认自己。

    她难以接受自己的错误。

    这便是她进步的阻碍。

    飞瀑继续冲刷，时间点点流逝。

    紧闭极颤的眼眸睁开，孟芷脚下催动灵力，砰的一声跳出水幕。嘴巴暴露在空气的刹那间，大口的呼吸。

    随后整条身躯如一条晶莹剔透的小鱼般在空中流转。

    从发丝上坠落的琼珠四散。

    又是轻轻的一声落入了水潭。

    孟芷在水中随着水流的波动前行。

    整个身躯仿佛和水流融为一体。

    孟秋月站在岸边，看着缓缓相近的水影。

    哗啦。

    整个身躯从水面仰头出。

    孟芷站立在水中。

    寒流没过小腿肚。

    赤足站在小小圆圆的石上。

    “姐姐。”孟芷看向孟秋月，两人目光相对，孟芷眼光闪烁，带着一丝的躲闪。

    孟秋月是我的姐姐，更是我无法超越的人。这是孟芷经常在心中所说的话。

    不同于林家的林雪寒，孟芷小的时候，面对自己的姐姐孟秋月，心中总是有着一丝害怕。

    在姐姐面前，孟芷不敢玩闹。像只小白兔一样，用害怕的眼神盯着主人般。

    “不甘吗？”孟秋月转过身，离孟芷远了几步，“自小的时候，你被你所谓的敌人林雪寒也曾挫败过不少次，但你好像从未如今天这般垂头丧气。”

    孟芷低下了头，贝齿咬住暗红的唇。

    “姐姐，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觉得心里头很难受，不甘心。”孟芷说道。

    孟芷说完，眼神飘动，看着自己姐姐孟秋月既模糊又清晰的身影。

    完美的天赋，完美的面庞，完美的身躯，完美的心性，完美的称赞。都集孟秋月于一身。

    孟芷想到为什么我就不能如姐姐一般？如果姐姐一般的话就可以傲视所有人呐。我也不会不甘心，我也不会落败。

    “小芷。”

    听到孟秋月轻唤一声，孟芷快速回神，抬起眼眸，此时孟秋月转过身子，正面面对孟芷。

    孟秋月捕捉到孟芷眼眸中的一丝慌张。

    “你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虽然这次对你的打击很大，但是你的傲气和娇气并没有因此消减多少。你依旧仗着自己灵云宗二小姐的身份。”孟秋月双眸冰冷，将孟芷的慌张与恐惧全揽于眼中。

    “可……姐姐。”孟芷想要诉说自己已经开始认识到自己错误，却又停了下来。

    孟芷难以启齿。

    她不甘心，不愿低头。

    “人，总是要靠自己的。你开始认识到错误，算是一件好事，但是你真的能说服自己吗？”孟秋月双眸如冰。

    孟芷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姐姐，左右手五指紧扣手心。

    零散湿乱的乌发，暗淡的一丝畏惧的双眸，贝齿含住暗唇，粉玉般剔透的肩，冰雪般的肌肤，孟芷俨然如一只受气落水的小白兔，单单的站在那里，就令人心疼不已，好想把她抱在怀里。

    “说吧，你在陆尘的梦境之中。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使他如此暴怒，不惜和你拼命。”孟秋月说道。

    孟芷自小便恐惧自己的姐姐。

    在面对其他人时，孟芷的心中总是高高在上。

    可是在孟秋月面前，自己仿佛被盖上了厚厚的冰雪。

    一种自己也难以言说的畏惧就生长，扎根在心里。

    “我唤起了陆尘最痛苦的记忆，在梦境之中我化为一只妖兽。和陆尘记忆的一样，我将他的父亲生生的撕成了两半。”孟芷将梦境中的情景完全告知孟秋月。

    孟秋月听后眉头微蹙。

    原本冰冷的眸子更觉得深寒。

    “孟芷没想到你的内心已经这样子了吗？小时候你见到他人的痛苦，才会使你自身开心。到了今天，你的顽劣品性不减反增。已经开始以杀人为乐了吗？”孟秋月说道。

    面对姐姐的诘问，孟芷垂着头，一呼一吸间心脏加速跳动。

    “我此次前来是觉得你能有所进步，可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虽然没有达到我的预期，但好歹心中也有了纠结，不过此后半年之内我都不允许你再次使用秘法入梦，包括迫在眉睫的大赛。在梦中，人容易放肆自己，放肆自己的欲望，因此迷失。”孟秋月告诫道。

    听到姐姐对自己的处罚，孟芷松了一口气。

    “那个陆尘确实有些意思，二十六阶的天资，短短时间内达到四阶，娴熟的使用多种功法，如果不是被梦境影响，你可能败的还会更惨。”孟秋月道。

    在孟芷对战失败之后，孟秋月就已经派人查到了许多关于陆尘的消息。

    最令孟秋月感到好奇的不是陆沉娴熟的使用各种功法，也不是陆尘的战斗才情，而是最后一击制胜的那一轮大月。

    那可是从梦中学到的剑法。

    从梦中学到的石台院前院长沐春风的剑法。

    这种事情太奇怪了。

    关键的是陆尘竟然还完美的复制出来，行云流水的使用了出来。

    这样子的话，陆尘学习的天赋未免太强了。

    “姐姐，你是要对陆尘出手吗？”孟芷看向孟秋月的面庞，孟秋月的面庞一直都如冰雕一动不动，孟芷根本看不透孟秋月心中所想，只是依照自己的意思试探性的去问。

    孟秋月轻轻点头，“是的，他引起了我的一丝兴趣。”

    孟秋月仰头看向天空。

    浮云叠叠。

    “且看他这四阶的战力能否进入中心吧。”孟秋月一句未完早已转身，轻轻飘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消失在孟芷的视野之中。

    孟芷看向孟秋月远去的方向，耳旁传来孟秋月的声音：“你虽已初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不要心急。现在的你静下心来想一想，比提升实力更加重要。”

    孟芷继续看向孟秋月远去的方向。

    良久过后，孟芷走上沙岸，随后火云腾身，蒸干水分后来到了红树前，穿上树枝所挂的外衣，右手提起罗袜、白靴，坐到了河岸旁。将小腿轻轻伸入河水之中，摇晃双脚，洗去足部的泥沙后，穿上罗袜、白靴。

    孟芷水晶般的双眸中思绪闪过。

    “我难道该静一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