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的暗渊之中，仿佛有个邪恶的笑声发出来。那笑声绝不是袁婉儿的声音，苏清举立刻明白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对方应该就是创出魔道法门《五感化圣篇》的“虚骸”。无人知其人，知其所在，知其过去现在，即使魔道不复，仍能屹立于修行界的魔道巨擘。

    他已俨然是魔道余孽的精神图腾，只要此人不死，魔道就不可能真正断绝。

    苏清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平静地与其对视。

    过一会儿，阿桑似乎陷入了沉睡，那虚幻的形影便都消失不见。

    苏清举放下书，把识念沉入心内虚空，显出自身形影来，坐在王座上，抬一抬手，无形之力便将混元子摄到面前。

    “苏清举，你看来一派清风明月的样子，原来竟是个‘食尸鬼’！”混元子一看到他，立刻大加嘲讽之能事，“我那本体受了神力浸染，确实非同凡响，不过你本体什么修为，也敢吞吃我的神尸之躯？”

    他以为苏清举暂时压制了尸毒。

    苏清举看了眼只剩下脑袋和胸的混元子的本体，笑了一笑，道：“你那所谓的神尸，是被蜈蚣精啃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蜈蚣精？”混元子脸色一变，旋即望向很远处的角落里的硕大蝉蛹，心绪猛烈起伏着，“你竟敢如此地羞辱本座……”

    苏清举笑道：“那倒也没有，我发现的时候，你的神尸已经这样了。其实我这趟找你，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本座一个字也不会答……”混元子话未说完，就被无形的镇压之力猛往地上摁去，他感到元神随时会“爆碎”开来，不得不服软，“我答！我答！”

    “关于‘虚骸’，你知道多少？”苏清举问。

    混元子一愣，旋即冷笑：“虚骸大人也是你能问的？你什么层次，敢问这种问题。”

    “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苏清举淡淡说，“重要到可以令我放弃螭江水府道场。”

    混元子呼吸一滞，望着苏清举沉默片刻，道：“我只知道，他开发了‘魔道术式’，吸引了很多魔道炼气士追随。”

    “什么是‘魔道术式’？”苏清举问。

    “一种对法术的变体运用。”混元子皱着眉头，很不耐烦地说道，“换个问题吧，你不是魔道炼气士，跟你说了你也不能理解。”

    “那就用我能理解的话来说。”苏清举定定地看着混元子。

    混元子被少年看得有些不自在，仔细地想了想，道：“这样和你说吧，同样是掌心雷，如果分别加入阴阳五气，就会产生不同的变化，如加入火行元力，掌心雷会得到火焰的加持，可以用来炸矿；而如果加入水行元力，在水中就会得到特殊的增幅，可以把雷电之力扩散得更远，这通常用在取食上，通常一次就能解决上百人的肚子……”

    他越说越想起自己当年在魔道做杂役的苦日子，想到如今又沦为阶下囚，想着这样活着倒不如死掉，于是再也不想再说下去了。

    苏清举觉着以此猜测魔道术式就是加入不同属性的能量，所产生的不同的结果的判断，有点过于草率，想弄明白这个问题，看来也不是三天两头的事情，就换了个问题：

    “袁婉儿的《五感化圣篇》、《血影剑诀》都是你给她的？”

    “是又怎样。”混元子冷冷说。

    “你自己为什么没有修炼？”苏清举道。

    混元子冷笑：“魔道里谁不知道《五感化圣篇》相当于虚骸大人的本体，一旦修炼就会沦落成为他的附庸，也就袁婉儿这个蠢货，以为我放着如此神功不练，着急忙慌地从我这里要走。当然，她到死也不知道自己也是虚骸大人的分身。”

    “其实我本来已经打算修炼，在得到你的身体之后！”他颇带着恶毒的意味，上下打量苏清举。一个人若是连死都不怕了，大概也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苏清举知道从他这里问不出更多的东西来了，就把他放了回去，识念回到身体里。才刚睁眼，就听到底下有个盟众跑来禀告：

    “盟主，象王程开山求见。”

    “哦？”

    底下正在和手下拼酒的虞二大笑一声，“天象帮终于忍不住了，这场较量终究是盟主赢了。”

    苏清举在清渺园外的小厅里接见了象王程开山。

    程开山的身躯并不高大，看不出多少年岁，披着大氅，鹰钩鼻，微卷的头发蓬松开来，像是狮子的鬃毛。他的坐姿、神情，看起来都很温和，他的眼神有种阅尽人世繁华的倦怠感，有种“在其位不得不谋其政”的疲倦。如果走在街上，很难想象他是螭江两路黑道的总瓢把子。

    “苏盟主。”他站起来向苏清举行礼。

    苏清举自去上首处坐下，然后才笑着说：“象王不用客气，请坐。”

    盟众送来茶水，宾主饮过，苏清举接着道：“不知象王此来是？”

    程开山平静地道：“苏盟主能在短短半月之内创下如此战绩，使天野盟从里到外发生蜕变，这不得不说是一项常人难以企及的伟业。”

    苏清举笑着道：“虽然明知道是奉承话，可被人夸，尤其这人是螭江两路的黑道总瓢把子，就格外的受用起来。”

    “苏盟主真不像个十五岁的小孩。”程开山叹气道。

    “象王也不像外界传的那么凶神恶煞。”苏清举也叹气道。

    二人相视一笑。

    程开山不再兜圈子，直言道：“不知结盟一事，苏盟主怎么看？”

    苏清举轻敲着茶案没有说话。

    程开山目光一闪，道：“我知道天象帮来晚了，不过，天象帮有其他势力无法媲美的优势。”

    “比如说？”苏清举道。

    程开山道：“比如螭江两路的情报网，比如关于文山海书院的大考，再比如文山海书院里有我的人，无论苏盟主为了什么要进入书院，我的人都可以帮你。”

    苏清举心里一动，他到处搜罗书籍，华原上下都知道他在备考文山海书院，程开山知道并不奇怪；但对方居然能判断出他别有所求，难怪从头到尾都那么的沉得住气，原来还有这么张底牌。

    “你想要什么？”他问。

    程开山道：“天野盟关于天裂谷的经营，似乎将有变动，我只要求天象帮在结盟后，原有的份额保持不变。”

    “象王的消息好灵通啊。”苏清举淡淡说。

    “有的时候，一个关键消息就能扭转乾坤。”程开山微微地笑了起来。

    “我有个条件。”苏清举道。

    “苏盟主请说。”程开山道。

    苏清举道：“关于文山海书院以及大考的事情，请象王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程开山笑着点头答应，这对他并没有什么损失。

    这场密谈后，又过数日，苏清举悄然离开了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