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她只是活得像个孩子
“辜应鸿,我是李门嫡传子,下一任掌舵人,你敢杀我?”
李知白面色大变,身后蓝色羽翅一扇,腾到空中防备着。
辜应鸿一步一步踩过影卫的尸体,所过之处,空气呈云状氤氲开来,看起来轻飘飘的,但冰刀般的杀意,却漫漫的铺涌而去,在方圆百丈内肆无忌惮地凌虐着。
“天下只有我不想杀的人,”他的嗓音极是阴柔,内容却极是霸道,“没有我不敢杀的人。”
“我杀了你!”丑奴怒吼着就要冲上去。
“回来!”李知白俯冲下去生生扳住丑奴铁塔般的身躯,丑奴哭着道,“主人,他杀了阿爷!”
“我知道。”
李知白落到地上,沉着脸,“小爷我在帝京横行无忌,从来没见过比我嚣张的人。摘下面具吧,今天跟他做个了断。”说着羽翅收缩,向旁边走了两步。
丑奴大为兴奋,猛地剥下面具,露出半张完好无损的脸。那半只眼睛揭露之后慢慢充血,一种妖异的血光闪烁着,通体就膨胀起来。
“净是些歪门邪道,”辜应鸿讥讽着道,“不怪别人说李门登不上台面。”
“谁说的我弄死他!”
李知白厉声喝道,“咣咣”两声,双拳互撞出黄灿灿的气环。
“年轻人,不是嗓门大就了不起。”辜应鸿突然在原地留下个残影,突然就出现在李知白身侧,轻飘飘的一巴掌抽出去。
李知白心中一紧,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护身气罡层层破碎,勉力抬手一挡,“啪嗒”一声,似是手骨断裂错位的声响,剧烈的痛楚让他不由自主地发出惨叫,紧跟着手臂又撞到脸颊上,惨叫声也变形,最后如破稻草人般翻飞出去,在地上滚了数滚才停住,半坐着,咬牙忍住疼痛,神情满是骇然。
他身上的宝甲在御龙山也是鼎鼎有名的宝贝,在辜应鸿面前却仿佛纸壳一样毫无作用。作用到他身上的气劲,已远远超出了他对武道的认知。
丑奴如同一辆血红色的战车,嗷嗷叫着冲向辜应鸿,辜应鸿只是轻轻抬掌一拍,空气肉眼可见的坍塌下去,血红色的气劲在坍塌处遭到了剧烈阻滞,急停所造成的压力反冲到丑奴身上,把他冲得一愣,旋觉一股气血涌上咽喉,没忍住呕出来。
下一刻,坍塌处大面积扩散,血红色气劲遭到倾轧,丑奴那铁塔般的身躯,亦如破碎的稻草人那般翻飞出去,刚巧滚到了李知白身旁。
李知白按住想要翻身起来继续冲击的丑奴,“你立刻回帝京,若是我没回去,告诉父亲,不用替我报仇。”
丑奴震惊地看着主人,他从小是跟着李知白长大的,很清楚他心里的抱负和自信。“主人……”
“走!”眼看辜应鸿又逼过来,李知白低吼一声,站起来挡住。
丑奴咬一咬牙,翻起身来奔逃。
辜应鸿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知白:“想表现出非同寻常的气概,好让我惜才,进而饶过你?”
“原来都瞒不过先生。”李知白讪讪地笑着。
“可惜了。”辜应鸿脚下一错。
李知白惊恐大叫:“且慢!”
“哦?”辜应鸿的残影晃了一晃,又逼真起来。
李知白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道:“李门认栽,我李知白认栽,从今往后,我愿认苏清举做大哥,他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他让我往西,我绝不往北,但凡他有用到我李知白的地方,我必定全力以赴。”
辜应鸿淡淡看着李知白,把他看得心中发毛,“先生若是不信,我可以立下道心誓。”
辜应鸿终于开口道:“你怎么会认为,提到苏清举就能活命?”
李知白的心高高提起,知道能否活命,就看接下来的应答了。他小心翼翼道:“二十多年前,您入宫之前曾游学南国,与其父苏长明一见如故,此后更是一同大闹了文山海会,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辜应鸿道:“你知道得还真不少。”
“道听途说,道听途说。”李知白嘿嘿笑着。
辜应鸿这一步终于还是踏了出去,李知白浑身一僵,只觉肩膀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耳边隐约响起辜应鸿那阴柔的嗓音,“记住你说过的话,如果你敢食言,我会让整个李门给你陪葬。”
李知白环顾四野,已不见辜应鸿的身影。
风已住,天色也亮起来了。
他走到小溪边,动作还是很从容地捧水洗脸,然后从怀中摸出一条有钱也买不着的巾帕擦脸,擦完随手丢掉,嘴角慢慢地漾开笑容。
“徐朗照肯定玩完了,苏家兄妹前途无量,有的时候,选择比结果更重要。”
人世无常,输赢胜负,究竟怎样也很难说得清楚。
……
天光亮起来,梁容音才从佘、严两家的恩怨中脱出身来,回到成衣铺,不见阮梦冉的身影,心想凤凰集发生如此大事,她应当不至于没心没肺地在睡觉,左右找不见,却在柜台上发现一张纸条。
上面果然是阮梦冉少儿涂鸦般的字迹:乖徒儿,为师心血来潮,忽然间非常想去观赏北海的风光,于是等不及你了,你自回仙阁吧。
梁容音强忍住翻白眼的违背淑女的举动,想了想,走出成衣铺,正见辜应鸿如同一缕魂影般飘过来,她注视着自己的管家,“十五年期今日正好,你还是决定要走?”
“是。”辜应鸿微微地躬身,“姑娘,此后老奴不在身边,还望多多珍重。”
“本宫会的。”梁容音深深地注视着他,“可是啊辜应鸿,像你这样的人,忍辱负重在深宫,好不容易拥有了滔天的权柄,一夕之间又选择放弃,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辜应鸿转身飘然而去,洒在他身上的天光透体而过,仿佛在这世间不留一点痕迹。
“替老奴向苏家兄妹告别。临别之际,老奴还有个警示。”
“辜应鸿,父皇已允诺,你守我十五年,可恢复自由身。”梁容音遥遥说。
“那么,我还有个警示。”辜应鸿道。
“但讲无妨。”梁容音道。
“小心阮梦冉。”辜应鸿说完,人影便消失不见。
梁容音摇头失笑,喃喃道:“她只是活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