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

    吴泉把所见所闻毫无增减地一一述说，沈竹听罢神色幽微，“你是说，他和凤凰集姓徐的那小子斗了半场，没落下风？”

    吴泉道：“姓徐的那小子，手上有一件魔道异宝，看起来像极了传闻中魔道祖师荼灵子的‘千层妖塔’，此宝祭出，苏清举就罢手了。”

    “然后苏清举又去了涂坊，见了一群小乞丐，”厉刚道，“他跟那群小乞丐说了什么，你听着了没？”

    吴泉苦笑道：“师兄，那可是能接住法宝一击的狠人，别看年纪小小的，以我的修为，靠太近万一被他发现，肯定逃不回来的。”

    厉刚默然。修行界比人间可危险多了，散人尤其不易，强者抬抬手就能要了他们的命，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死活。有的时候他很后悔踏上这条道路，可是没办法，一旦入道，就与人间相隔开来，人在道途身不由己。

    “吴道友已办得很好了。”

    沈竹神色幽深，眼睛透出丝丝缕缕的寒光，“徐家对苏清举步步紧逼，就算是老夫也有所耳闻，他既是个有野心的人，亦绝不会坐以待毙，所以若老夫猜得没错，他今夜必有所行动。”

    厉刚悚然一惊：“您是说，他今夜要强抢帝女氏？”

    “还是那句话，没有证据的事，咱们不能枉做小人。”沈竹示意厉刚附耳过来，然后在他耳边低声说，“去告诉王爷，帝女氏的生辰日就在今夜，让他做好准备。”

    “什么？不是说……”厉刚一愣。

    “你去说便是了。”沈竹胸有成竹地淡淡一笑。

    ……

    苏清举告别了锦毛帮的人，在外面吃了一碗牛肉面，才慢慢地回到王府。一踏入府中，他就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氛围，不仅卫士的巡逻更为森严，帝女沉壁所在的院子，也被派了重兵把守。

    他心中直犯嘀咕，莫不是暴露了？回到供奉院，正见厉刚在院子里打理药田，他走过去随意问了几个关于草药的问题，跟着旁敲侧击道：“厉道友，府内发生了何事，怎的这般戒备，帝女氏的生辰不是明日么？”

    厉刚不动声色道：“我也不知，王爷突然下令戒备，今晚似乎准备在那里过夜。”

    “什么？”苏清举脸色微变。

    厉刚一直观察他的反应，见状心中一凛，这小子果然在打帝女氏的主意，好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心中不屑，嘴上就很随意地道，“也许是沈先生记错了。”

    苏清举眯了眯眼，听出了话中有话，托了个说辞与对方告别，回到安排给他的厢房里，盘膝坐在榻上，将池渊和截瀑取出，搁在膝上。抚摸着双剑，逐渐厘清了思绪。

    “沈竹应该发现了什么，此人绝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敞亮，托身王府只怕也是另有所图。今晚且观望着，看看他到底做什么盘算。”

    苏清举想定主意，便取出赵振山赠送的醒神丹，心神下沉，默默运转《金龙吸水》，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第四幅观想图，也是《通天地返至真炼形》第一阶段的最后一幅。这道法门每四幅观想图为一个阶层，每完成一个阶层，都似乎会发生奇特的变化。

    房间中，天青色流光荡漾着铺洒开来。

    ……

    酉时一过，夕阳沉落，天地一片昏暗，天边一轮清辉如壁。

    凤阳城万家灯火渐次亮起。

    王府灯火通明，但与往日不同，充满了冷冽的肃杀感。

    帝女沉壁所在的院子，名为洗玉轩。洗玉轩被重兵包围，看起来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沈竹带着吴泉和厉刚走入院中，吴泉低声道：“沈前辈，咱们真的不通知苏清举吗？”

    “通知他干嘛？”厉刚冷笑道，“那小子狼子野心，今晚咱们三个好好守住院子，不让他有机可乘。”

    沈竹点头道：“两位道友负责前后院，老夫在中央坐镇。”

    这时院外传来盘问声，不多时一个侍卫来报，“是钱嬷嬷，带婢女来给帝女氏沐浴更衣。”

    侍卫统领看了眼沈竹，后者微微点头，他便也点头道：“再过半个时辰王爷就到了，让她们搞快点。”

    这时西边绣云斋方向忽而冲起一道火光。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

    在一声接一声的疾呼中，洗玉轩的卫兵们也忍不住向那边频频注目。毕竟“走水”这种事情不好好处置，会有更可怕的后果。

    “你们两个好好守着院子，老夫亲自去看着帝女氏。”沈竹目光一闪，突然推门进去，把众人关在外面。

    吴泉和厉刚对视一眼，心里有些疑惑，虽说事急从权，可王爷一向严禁他们接近帝女氏，再说绣云斋的“走水”，与洗玉轩八竿子也打不着，何以如此反应？

    两人留了个心眼，由识念较强的吴泉留守前院，并暗中关注房中的动静。

    闺阁之中，帝女沉壁坐在床边，神情麻木地看着沈竹，“我早就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之所以没有揭穿你，只不过是因为你们都是一类人，都叫我感到恶心！”

    沈竹不动声色道：“姑娘何出此言，老夫只不过担心有人要对你不利。”

    “你寿元将至，再不破境延寿，只能重入轮回。”帝女沉壁的眼神格外冷冽、轻蔑，“你没有道统做凭依，重入轮回必囚苦狱洗赎罪孽，你心有不甘，我甚至能猜到，你近期一定得了一道根本法门，这才重燃你追逐大道的希望。”

    沈竹眯眼看着她，淡淡说道：“你还知道些什么，不妨一起说出来。”

    “我还知道，我纵是死也绝不会白白便宜了你！”

    帝女沉壁厉声说罢，蓦的摸出一柄短剑向沈竹疾冲而去。她的身手在凡人里还算利落，但在沈竹眼中破绽百出。

    沈竹微微一笑，结了个法印，梳妆台上一个小花瓶里的花枝便疯狂生长，如藤蔓般缠住了帝女沉壁。

    看着无助挣扎的帝女沉壁，沈竹眼神炙热，再也无法掩藏内心的得意，脸上的褶皱不住地抖动起来，“老夫不止得了一道根本法门，还获知了你们帝女家的一个绝顶机密。”

    帝女沉壁心中一震。

    沈竹一字一字地说道：“你们身上最大的价值不是仙骨，而是替人开启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