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荡是这样炼成的
繁体版

第166章 看关帝庙

    常生对杨副县长很感兴趣于是问:“他咋就管不了?”

    “我也没好意思问,他就给我说起了故事,”白翼人说。

    “说起了甚故事?”常生急切地问。

    白翼人见常生想听,一边吃饭一边说起来——

    杨副乡长说大炼钢铁的时候,机械厂有几个工人把个小铁斧拿出来叫他看,说是用他们自己炼出的铁打成的。

    他有些怀疑,亲自到机械厂让那几个工人当着他的面打。结果谁也不动手。在他的追问下,一个工人和盘托出,说这些小斧头都是买上市场上的铁器打造的。

    杨副县长很快向一位上级领导汇报了有关的情况,并在会上依然叫大家好好儿干,背地里已经做好“收摊”准备。

    就因为这件事,那一年他提出入党申请,党支部没通过。

    大炼钢铁收兵后,全县掀起“办公共食堂”热潮。县委、政府让杨副县长下乡调查了解并促进“大办食堂”运动。

    当时县里由10个乡镇、75个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组建成4个人民公社。

    4个人民公社中除个别大队之外,大部分大队都办起公共食堂,男女老少都进公共食堂,不用花钱吃大锅饭。

    杨副县长骑上自行车下乡,到各村展开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工作。

    他去兴旺村调查的时候,已是寒冬。

    村里有三个食堂,他在先去的那个食堂里,见地上蹲着一个大火炉,玻璃窗上冻着冰,炊事员手抓炭加了炉子后就去和面蒸窝头。

    饭熟了以后,人们陆续来打饭。

    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拿着毛巾、提着双耳罐打上饭,一手提着用毛巾兜着的四个玉米面窝头,一只手提着一罐子烩山药白菜,刚出食堂门,就在门前的冰滩上滑倒了。

    罐子打烂了,烩山药白菜撒了一地,窝头也散在冰上了,小女孩爬起来就哭。炊事员出来帮小女孩捡起窝头,重新用手巾兜好,塞进小女孩手里,说:“不要哭了,快拿回去吧。”

    正好来了一个老汉,老汉发泄道:“还吃甚呢?打了‘丧罐’,哭一哭该呢!”

    不大一会儿,来了个三十多岁的女子,甚话也不说,劈头盖脑地就打起了小女孩,边打边骂:“做下甚好的了你还哭了,吃你妈那个x吧,……”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杨副县长见小女孩哭得伤心,站出来对打孩子的女子说:“你打她做甚呢,又不是她的过?”那女子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管我的呢!”

    “我咋就不能管?连你我也要管一管了。你不看冰倒擦滑的谁也没准儿会摔倒,”杨副县长说。

    站在一旁的大队主任急忙给那女子介绍说:“这是咱们县的杨县长。”

    那个女人红着脸说:“是我的不对。”

    杨副县长接下去挨家挨户转得看了一遍。他见社员们的家里都是烧庄稼秸秆取暖,庄稼秸秆没干到,不好烧,屋内的墙上大都冻得结了冰。

    晚上,杨副县长召开大小队干部会议,先问支书:“你们家咋回事?”支书说:“还不是一样的。”

    又问大队主任,大队主任说:“我家的孩子,白天黑夜穿着衣服不敢脱,不敢洗脸,冷得不行。”

    他又问:“我见吃饭的尽是些男社员,女人娃娃们在哪吃呢?”有干部回答说:“场面里有些营生没了利(做完),做营生的在食堂里吃,其他人都打回家吃。”

    又问:“为甚不都叫打回家吃?”回答说:“不敢叫人们都打回去吃吧。”

    杨副县长说:“零下三四十度的天,家里做饭捎带的把炕也烧了,家也暖和了,人吃的也入合(舒服)。你们先把粮食给社员们分回去一部分,叫他们在家里做的吃。”

    大家听了一致称赞。他走了以后,兴旺村的三个食堂全解散了。

    杨副县长到牛家营调查那天,公社干部接到县里来了电话,叫杨副县长回去。

    牛家营离县城五十多里路,杨副县长说有点儿迟了,又遇刮的是西南风,叫公社干部说给明天一早回。

    他洗了一把脸,还没擦干,县里的电话又来了,催他赶紧回去,说不叫他下乡了。

    杨副县长回到县人委一问,说县委说书记让回来的,问县高官,书记说是市里不让他下乡了。

    过了两天,县长告诉他,市里来电话说他解散食堂叫人告到市里了,县高官因为他挨了批评。

    后来才知道,市里的一位领导因为他大骂县高官,说:“咋想起个叫他下乡?他能做个甚,甚事也办不了?尽坏事!”

    县委让他坐了两个月后,派他到省里开会。参加会议的大多数是县高官,除了他这个副县长之外,还有一个县去了个县长,他的级别最低。

    会前,他听说这次会议要传达中央指示,讨论食堂问题。杨副县长估计自己要“拔白旗”了。

    会议的头一天发文件,学文件,第二天上午听报告,讨论。讨论的时候,先有六七个发言的,尽说食堂好,巩固了社会主义阵地,解放了生产力。

    临散会时,主持人特地问他说不说。他说:“上午不说了,我要说得时间长些,得一个多小时。”

    下午继续讨论,杨副县长第一个发言,果真讲了一个多小时。

    他在发言中,说过这样一段话:“这吃饭咋能一样?有吃咸的,有吃甜的。再说还有有病的,怕吃上冷饭的。尤其是大冬天,长江以南好说,北方零下三四十度,根本不适合,说是巩固社会主义阵地,我看是破坏!”

    他在发言的时候把群众的不满一股脑都说了。

    当时会上,请了新华社的速记员作记录,因为清源省当时还没有这种人才。

    杨副县长知道他的发言会被记录下来,但说的时候没有忌讳,心想管他的呢,反正我要把了解到的情况都说出来。

    他发言结束后就休息,按通常规定,会间休息15分钟,可这次竟休息了30分钟。

    大家都进入会议室后,开始发材料,每人一份。杨副县长一看材料,竟是他的发言稿,整整三页。他当时心里想,这下“号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