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瑞是帮钱三的忙，没想买他那块地。”方勇对这件事也所耳闻，他觉得有必要为方瑞分辩几句，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而且方瑞买那块地多多少少也是看了自己的面子。

    “那你直接把钱借他多好，何必买他家那块地呢。”曹敏满嘴讥讽的说：“我可听说钱三前后跑了不下十家，后来说好不容易才把地卖了，没想到是小瑞买的。”

    曹敏的话翻译过来无非是再说：“只有傻子才买钱三家的地，没想到这个傻子竟然是方瑞。”

    方瑞本想接着儿子的成绩好好打压一次曹敏，没想到却被人家反手将了一军。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块地看起来是废地，没准以后能长出什么来呢。”方谦的爷爷对方瑞买地的事是举双手赞同的，当初方瑞犹豫的时候，以为是儿子没钱，差点把棺材本拿出来。

    曹敏冷哼一声：“那块地要是能挣钱，我把头给你。”

    “姑夫，大过年的可不敢乱说。”作为世上唯一知晓未来的方谦不禁为曹敏感到担忧，他看着曹敏那颗脑袋，又算了算日子，距离洛河经济开发，大概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

    既然话已经说开，方瑞也不忍了，席间他以方谦的成绩作为攻击曹敏的长矛，而曹敏则以方瑞买地的事作为回击的利剑，俩人就这么你一下我一下，唇枪舌剑中，方秀突然放了一个大招：“听说今年市里举办的数学竞赛，咱家方谦拿了第一？我听同事说镇里还准备对方谦进行一次电视采访？”

    “数学竞赛第一名？”

    “什么时候的事？”

    “真的假的？”

    方瑞拍拍脑袋，他都被曹敏气糊涂了，方瑞还以为家里人都已经了知道这件事，而且李念华也千叮万嘱告诉他低调点，所以他才一直没说，感情这件事只有方秀一个人知道。

    “啊，是，昨天副校长打电话说的就是这件事，说过完年就有电视台来采访，让方谦准备准备。”方瑞扬眉吐气：“我差点把这个事儿给忘了。”

    此话一出，曹敏的脸铁青铁青的，数学竞赛的事他知道，曹鹏飞也参加了，只不过在第二轮的时候惨遭淘汰，之后就没太关心，直到方瑞把那张荣誉证书拿了出来后，曹敏彻底破防了。

    被众人观赏的荣誉证书在曹敏的眼里仿佛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彻底的将两个孩子隔绝开来。

    他记得曹鹏飞被淘汰时，他的班主任还特意打来电话安慰，说能进竞赛的孩子都是天才，曹鹏飞走到这里已经很厉害了，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曹鹏飞虽然成绩好，但和天才之间还有一定距离，普通的孩子走到这里已经不易，就没必要和那些天才去争个高低了。

    现在来看，如果进入数学竞赛的学生是天才，那么在竞赛中取得第一的学生则是天才中的天才。

    在曹敏眼里，无论谁获得竞赛第一他都可以不在意，即便是样样不如自己同事家的孩子，他都会真心地祝福对方，但唯独这个人不能是方谦。

    曹敏心中的屈辱正无处发泄，曹鹏飞恰好从外面回来，笑嘻嘻的和母亲要钱去小卖部买饮料，就在方丽掏钱的那一刻，曹敏拍桌而起，失手一巴掌拍在曹鹏宇的后脑上。

    一时间他还不能接受方谦比自己儿子优秀的事实，这是他唯一可以压制方瑞的筹码。

    男人之间相互比较的无非就是那几样，财富女人和后代，方瑞虽然是开货车的，但赚的钱也是整个家里最多的，李念华漂亮又贤惠，现如今就连他的儿子都压了曹鹏飞一头，相互比较，曹敏简直就像个失败者。

    “小孩子没出息，就知道和大人要钱，看人家方谦又懂事又聪明，人家现在可是数学竞赛第一名，你哪来的脸和人家一起玩。”曹敏粗声大气地吼着儿子。

    委屈的曹鹏飞也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惹得父亲发这么大的火，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而曹敏却一把推开儿子：“哭哭哭，哭什么哭，有点出息没有！”

    “哎呦，怎么了这是?”方谦的奶奶撂下筷子急忙招呼曹鹏飞：“快过来外孙子，姥姥有钱，姥姥给你啊。”

    “不许要！”曹敏明明说的是不许要，但这种场合下，所有人都认为他说的是“不需要。”

    作为家中的老大，方勇忽然像头发怒的狮子抬起头来，“大过年的你和孩子置什么气！”

    见到大哥发火，所有人都吓不敢吱声，曹敏顿时有些下不来台，心里觉得是一家人在欺负他一个外人，于是拉住曹鹏飞大吼着说：“不吃了，走走回家。”

    曹敏转过头又看向自己的媳妇：“你回不回去？”

    事到如此方丽也顾不得面子了，这场家宴再吃下去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幸运的是方谦的爷爷喝醉了在卧室里休息，于是她和家里的人打了声招呼，带着儿子离开了家宴。

    曹敏离开后，方秀才幽幽的说：“妹夫也太小心眼了。”

    方勇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他么。”

    “都告诉你别在姐夫面前提方谦成绩的事。”李念华责怪的看向方瑞：“这下好了，一会爸醒了看你怎么解释，大过年的何必呢。”

    “这能怪我啊？再说了，之前他可没少在我面前炫耀他家曹鹏飞，咋的就行他说不行我说？”方瑞喝了酒，虽然家宴闹得不欢而散，但压在他心中的这口恶气算是出了。

    “就是。”方秀紧跟着说：“我就看不上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天天拿我老侄子和他家曹鹏飞比，都是一家人有啥可以比的。”

    方谦看着曹鹏飞背影，心中喃喃：“不是表哥对不起你，也该让你体验体验我上一世遭的罪了。”

    上一世的曹敏明明知道方谦的成绩不好，却还总装作一副假意关心的模样，在方瑞面前故意提起学校成绩排名，这就导致每次曹敏来，方谦肯定要挨父亲一顿训斥。

    最可恶的是曹敏了解方瑞的性格，知道自己走后，方谦肯定要遭罪，但他没有丝毫怜悯，为了自己的虚荣心，将方谦的处境置之不顾。

    其实方瑞对儿子不算严苛，他本来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只要自己儿子不排在倒数，中等水平他已经很知足了，奈何实在遭不住曹敏的揶揄讥讽，所以才会改变对方谦的态度，他对方谦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超过曹鹏宇，哪怕是倒数第二，他也满意。

    曹敏的离开算是这次家宴的一场小插曲，没有人在意他的离开，反而曹敏离开后，大家聊天也没了顾虑，中午家宴结束后，大人们开始打麻将消磨时间。

    方谦和表姐吕薇在房间里闲聊。

    吕薇躺在床上漫不经心的翻着一本漫画书，现在的吕薇还是一名下半年就要准备高考的高三学生，很难想象此时正值青春年华的吕薇，未来会成为一位身材臃肿的家庭妇女，每天为自己的两个儿子忙得不可开交。

    “姐你有没有想考的学校？”方谦试探地问。

    “没有。”吕薇随手翻了一页书：“不过我要离这个家远远地，越远越好。”

    这个答案在方谦的意料之中，当初吕薇考上大学之后，方谦在她的日记本中不止一次看到过“这个破家我一刻都不想呆了。”“我一定要走得远远的”的类似言论。

    后来的吕薇也如她所愿，虽然最后只考上了一所二本的大学，但距离洛河却有十万八千里远，吕薇大学毕业后工作了两年，又和当地一个比他大三岁的男人结了婚，结婚的三年又为男方生了两个儿子。

    后来吕薇的父母为女儿和外孙，卖掉了洛河的房子，搬去了外地和吕薇共同生活，上一世吕薇不止一次向方谦抱怨，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留在洛河。

    “那你想象过以后的生活吗？”虽然俩人是表亲关系，但吕薇一直拿方谦当亲弟弟看，这些年吕薇一直充当着姐姐和玩伴的角色。

    “没想过。”吕薇坐起身：“以后的生活离我太远了，先离开家再说。”

    “那你以后愿意当一个家庭主妇吗？”方谦想想：“比如找个比自己大一点的男人结婚，再生两个孩子，每天……”

    方谦还没说完，被吕薇斩钉截铁的打断：“不能，女人就算没有自己的事业，也得能赚钱吧，我可不想像你老姑似的，在家当个黄脸婆，每天为了柴米油盐斤斤计较。”

    “那我劝你还是找个离家近一点的大学吧。”方谦说。

    “为什么？”吕薇不明所以：“我妈让你来劝我的？”

    方谦耸耸肩：“不是，如果你走的太远，我想老姑也会舍不得的。”

    “管她呢。”吕薇换了姿势重新躺下：“估计她巴不得让我离她远远地。”

    “可是如果你去了外地，万一被人欺负怎么办？“方谦说”万一结婚了你公公婆婆对你不好，你老公也不帮你，那岂不是太凄惨了。”

    “这点你放心。”吕薇信誓旦旦的说：“你姐我的眼光向来不错，没人看清楚一个人之前，是不会轻易和他结婚的，再说我也没打算找对象，一个人挺好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哟。”方谦幽幽的说：“谁知道你找的男人是不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再说你又不知道他爸妈什么样。”

    “嘿，你个臭小子，你姐我现在还没结婚呢，你就咒我。”吕薇掐着方谦的小脸蛋：“再说我不是有你这么个好弟弟呢吗，以后你姐夫要欺负我，你可得帮我。”

    “我倒是想帮你。”方谦挣脱着说：“你离我那么远，我怎么帮你啊。”

    吕薇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反正这个家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呆了。”

    “那你可以念完大学回来啊，干嘛非要在外地。”

    吕薇看着方谦认真的小表情，笑笑：“回来你养我啊。”

    “我养你。”

    “切。”吕薇戳了戳方谦的小脑门：“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方谦知道仅凭三两句话没办法改变吕薇的心意，总不能告诉她，以后你的老公成天和一群狐朋狗友厮混不着家，公公婆婆也不管你，自己面对两个孩子差点抑郁，最后姑姑姑父为了你不得不抛家舍业，背井离乡。

    即便告诉她这些，心高气傲的吕薇也不会相信。

    看着满不在乎的吕薇，方谦心想：“看来还真的我这个弟弟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