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看病人睡着了就蹑手蹑脚的靠近床头，慢慢拿起病人的手，然后撕胶布、压棉签、拔针头，一气呵成。她见病人还没反应，就把胶布又轻轻的贴了回去，胶布的张力压着棉签头，这样就不至于流血了。

    “收工!”她小声鼓励自己，伸手取下吊瓶开心的走了，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下来。

    她不知道，黄海不是睡着了，而是脑袋里正有两道意识在纠缠，一会儿融合一会儿分裂，撕扯追跑难分伯仲。它们都是黄海，只不过一个来自名为地球的地方，一个出生在璜石星球。

    二人没有交流、争吵、痛苦，只是在本能的融合对方，就像同时做了一个奇怪而清晰的梦，梦里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经历了一次迥然不同的人生。现在身体即将醒来，意识却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要么迷失在梦里永远沉睡，要么梦醒回到现实。可璜石和地球哪里才是梦该醒来的地方？

    中午1点，陈芸提着饭盒来到12号病房。她推开门看到黄海依旧在沉睡，就把饭盒放在桌子上，走近摸了摸他的额头，虽然没有发烧却有些汗渍，于是去把窗户开了一点缝，知了们卖力的叫喊声如洪水一般涌了进来。

    噪声传入黄海耳中，两道缠绕的意识突然溃散开来，点点星辉之中，一为筋骨，一为血肉，慢慢长出来一个完整的黄海，泰然立于灵台之上，衣袂飘飘。片刻后，灵台上的黄海睁开眼睛，看向灵台下那一片金光粼粼的识海，识海随着目光泛起滔天巨浪……

    随着识海翻腾，黄海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仿佛梦醒。

    “陈芸？”黄海尝试喊病房里的女人，刚刚的梦无比真实，他现在分不清地球和璜石的经历哪个才是梦。

    “醒了？现在认得我了啊？我就知道你在装，哼。”陈芸先递了一杯温水给他，然后把饭盒打开，里面有三个格子，米饭不多，但番茄炒蛋和麻婆豆腐的分量不少。

    黄海的肚子仿佛成精一样居然恰好咕噜一声响，听得陈芸咯咯直笑。

    “你笑得真好看。”黄海由衷的赞叹，然后拿起勺子猛吃起来，他真的饿坏了，仿佛被掏空。

    “无聊！”陈芸白了他一眼，脸色微微有点发烫。他们是二十年的夫妻了，早就是左手摸右手的感觉，轻易可听不到这种有良心的话。

    “我去洗点水果。”陈芸拿着苹果和枣子走向卫生间。

    “……”黄海闻言抬头，正好看到妻子窈窕丰满的背影，眼中同时浮现出另一个影子，慢慢与之重合，一股揪心的遗憾如电流般从胸口传至鼻尖，霎时，眼泪哗哗的流满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