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树叶擦着早已飞出窗外的帘子，簌簌掉落，发出刷刷的声响。

    湛蓝的天空又回到了它应有的高度。

    此时还早，但街边的叫卖声已此起彼伏。

    几人强撑着惺忪的睡眼走在各自的路上，大早上晏时九就已经安排好几人的工作。

    左南和公羊一个追查天工郝喜，一个想办法打开天工念客轻的府邸。

    胡川和叶岁则是去太知司询问念客轻在沉寂日时为何可以提早回府，顺便找到念府的仆人，核对昨日晏时九带回来的线索，之后再跟晏时九汇合。

    “黑暗？到底是王婆老眼昏花还是..”念客轻为人和善，与其妻恩爱有加，不像是作恶之人，而且族起白城，并不会叛逃的样子。

    “可化为泡影...”如果牵扯到外族，这案子就会移交给鸦双府，正气丸的事情只能被迫结束。

    而念夫人，虽在数阁查到了是招贤纳士进入白城的，但却没有找到相关的记录细则，而从邻居们提供的线索和左南带回来的消息中，感觉她才是得了夜癔症。

    呆滞的眼神，迷茫的神色。

    还需要再等等。

    晏时九把今日的任务交代完之后先回了趟家，跟父母说了这几天可能会很忙，有件案子很棘手，掌剑大人很重视。

    出门时，晏时九的母亲还叮嘱道，给官家办事理应尽心，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对我和你父亲的不尽心。

    魇衣氏族，族起白城，家族先辈曾在白城中担任很多重要的职位，一时无二。

    只是后来...

    魇衣族办事效率拔群，但不通人事，三番五次的得罪城中其它势力。

    最后先祖被人设局，利用了他们魇衣氏族根骨不佳，地孕之力弱小的短处，派遣他们去审查外族寄生的案子，结果审案时反被犯人劫持，不仅给白城司法蒙羞，更是把他们一族的弊端展现的淋漓尽致。

    所谓物极必反，慧极百弊，有时候你的才能无法驾驭你的身份，到头来算计的却是自己。

    从那之后，魇衣祖上就留下训诫。

    “寻光闪耀者，必醒其身，通其理，明其事，而善其语。”

    晏时九从小就对训诫谨记于心，被选为公吏之后更是把其当做人生醒语。

    早上的小巷里卷起了丝丝儿时的气息，晏时九的脚下满是春泥，当官数十月，只有走在这条路上时才踏实的很。

    “小九，昨日又没回来吗？你娘可担心死了，我们魇衣族可是好不容易才出了你这么一个文武双全的宝贝，可别老是让你娘担忧。”路过一个大宅院时，一老爷子站在门外，笑呵呵的摸着胡须，满脸慈祥的看着晏时九。

    这几条巷子住的全是魇衣氏，也都知道他是被全族保护的独苗。

    晏时九笑着跟老爷子打招呼，“族老，青马入城，城内现在可不能出岔子，掌剑大人得令需提起一百二十分戒备。”

    “好，好，快去吧。”族老一脸欣慰。

    短暂的交谈后，晏时九快步走出巷弄。

    而在晏时九走出巷弄后，一只布满皱纹的手臂推开了族老的房门，此人眼中闪过一丝阴冷，朝着人影消失的方向吐了一口痰。

    .......

    今日的行动全都在太知司方向，几人先是结伴而行，到太知司后才分开，而他们十七区的巡查则交给了相邻的十八区的李年桥负责。

    公羊去了墨阁，找到变革时的工匠研究怎么打开天工府的大门，其它三人依照早上的指示各自行动。

    晏时九则是继续找到王婆，询问关于二日时还有什么异常的事情。

    ........

    “御斋坊？”

    找到王婆时，她正在家中烧水，司运大人今日休假，王婆可不敢像昨日那般跟着几人说走就走。

    只是在晏时九的软磨硬泡下，王婆说出了这个地方。

    王婆记得自从这店重装后，听天工府的仆人说念夫人就再也没去过这里买糕点，而是去的鲜朵坊，但二日的时候记得念夫人给她的糕点上印着御斋坊的烙印。

    “为何这念夫人突然换了铺子？”晏时九暗道。

    街上的叫卖声随着太阳升起而日渐高亢，晏时九独自一人走在长街上。

    那日的饭菜王婆已经记不清了，晏时九只能凭着王婆洗菜时的记忆徘徊在集市和酒坊中，奇怪的是，菜市的人都有关于念夫人来过的印象，而酒坊却没有她来访过的记忆。

    “难道没有买酒？”同僚做客，即便念客轻再顾忌自家夫人，也不应该不准备酒礼的，何况听闻念夫人落落大方，根本不是那种事事管着夫君的小气人。

    见没有什么线索，晏时九则是直奔此行的目的地，御斋坊。

    “官家？”

    晏时九刚踏进御坊斋的门，就见到一位尖嘴无舌的女子招呼过来，四只装着竖瞳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拘束之意。

    “不知官家要点什么？”女子是这糕点店的掌柜，此时正拍打着围裙，一手递过银质的夹子。

    “多谢。”晏时九看着柜台里的糕点，多数在他们十七区没有见过，样子都十分精致。

    “掌柜，敢问这些糕点都是今日现做的吗？”晏时九手上没停，一块一块的装着没见过的糕点。

    “可不，我们御斋坊从变革时就存在了，这些曾是少主竹盈川亲自教授的。”

    晏时九也不懂为什么这的人都对叛逃的嫡长子有这么深的执念，这件事不都是被明令禁止的吗？

    “掌柜，不知道您认识不认识七区天工府的夫人崔氏？”

    “您说的是念客轻那家的吧。”四眼女子没有抬头，而是继续拍打着手里的面团。

    “那夫人好久没来过我们店了，只是前日不知怎么突然走到我店门口停下了脚步。”

    “那还请掌柜仔细想想，念夫人来到后都买了什么？”

    这时四眼女子才渐渐的抬起头，明白了晏时九不是来这里买东西的，而是来问事的，“吏长大人，我可没有背后诋毁过夫人啊，而是她底下说我们家的糕点做的小了。”

    原来念夫人跟这家店还有些过节？

    那为何还要再来？

    “不，我只是奉命行事，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就好。”晏时九挑好了糕点，递到了掌柜手中。

    接过递来的糕点，掌柜一时不知是先称量还是先说那念夫人的事情。

    “自打我们店面重装后，木作匠工从里到外都翻新了一遍，就连我这小小的称物夹子都改换成了银质，而那念夫人却偷偷跟别人说，我们家糕点比原来的小了，可我们明明做的比之前还好，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她。”掌柜在说到念夫人时，尽管知道是她背后戳人，但也没有表现的很愤怒，只是有些委屈。

    “先说说那日吧，”晏时九没有理会这些旧事。

    “那日啊！”掌柜称完了糕点后，用纸包裹住。

    “那日店里很忙，店里伙计像今日一样去集市买面去了，我一个人在店里，念夫人就一直驻足在门外，一开始我还没注意，等店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我才发现她站在门口好久了，”掌柜揉了揉眼睛接着说，“她已经好久没有来过我们店了，而且我还听别人说这念夫人背地里说我们家的糕点缺斤少两。”

    掌柜再次提到了这件事情，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能看出她心里很介意。

    “她像你一样，各种糕点全要了一份。”掌柜也知道，传闻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只是此后再也不见念夫人来店里了，觉得传闻又是真的，心中不忿。

    “全要了一份？”晏时九有些吃惊，这些糕点足足有两斤重，这是回去当饭吃吗？

    “对，就是全要了。”包好了糕点后，掌柜就没在说些什么。

    晏时九从御坊斋出来后，准备去鲜朵坊看看，因为来的时候心中就有疑惑，鲜朵坊明明离天工府更近一些，而崔氏也一直去的鲜朵坊，为何突然又来到了更远的御斋坊？

    刚走几步，那四眼掌柜从店里跑了出来。

    “念夫人还是不错的，只是不知道那些话是不是她说的。”四眼掌柜的脸上这时好像不会凝聚出表情了，只能通过语气猜出来。

    “念夫人那天心情应该不好，我能看出来，很不好，装了一肚子心事。”四眼掌柜轻轻叹了口气，用手撩起头发，“她挑了一半的糕点后便把夹子和银盒给了我，让我帮忙挑选，而她就呆呆的站在那，脸色越来越差。”

    晏时九沉默下来，心里暗道，“王婆看到的可能不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