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羊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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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三日之内

    午后一十四时,天上的金乌异常猛烈,通过殓房的窗户射的房屋有些燥热。

    崔氏的尸体停放在房间正中央的床上,左侧墙壁的窗户下面记录着尸检的名单,最后一排第一个是崔氏的名字,应该是药师刚刚刻上去的。

    房内的光亮游走在崔氏的脸上,看着格外红润,不像个已逝的人。

    “崔氏身上没有因重物或者利器造成的挫伤,脖颈处的勒痕是致死伤,此处略有些疑点。但还有一点完全不明,就是死者大腿部位有一块不规则形状的红疹,不知是否和死者的死因有关。”医师掀开白布,请三人过来查看。

    红疹周边还伴有抓挠和挤压留下的痕迹,根据医师判断,崔氏身上的红疹已经变淡,但瘙痒的症状应该没有减轻丝毫,具体还需要一日后才能知晓。

    在白城,不管是病死的老者,需要解刨的死者,还是意外丧生的,死后都需要在殓房净放一天后才能进行之后的检验和安葬。

    晏时九看着那块凸起的红疹,像是过敏引起的。

    接下来是致死的勒痕。

    崔氏颜面苍白,眼角有出血,脖颈至耳后的那道勒痕有凸起的血点,肉皮外翻,脖子中间勒痕最深,两侧变浅。

    可疑的地方就在于此,缢死的勒痕通常都是在舌骨下或者舌骨中间,但崔氏的却在舌骨以下不到半寸的脖中处。

    “这可是缢死或者死后缢尸的区别?”掌剑想到是死者的案发地点是否为梅郎亭。

    “不是,”晏时九抢先一步,“这是自缢或者他人勒死的区别。”

    每日巡完街后,其他人不是回家找娘子亲热就是去烟花寻柳,亦或去巩固修为,而晏时九一没婆姨管教,二不去勾栏瓦舍,一心只想着有朝一日飞黄腾达,替家族挣回应有的辉煌。

    寒门弟子,没一个不想复兴家族的。

    众人沉默了,被叶岁带回来的两名证人明明看到是崔氏上吊,但这样一来证人和尸检互相矛盾。没有人上吊会把头伸出去,脖子吊在绳子上。还有就是自缢的尸体脖颈肉皮不会外翻,崔氏并不是。

    难道是被她身旁穿着三色白袍的人勒死的吗?

    掌剑大吃一惊,“死亡时间能确定吗?”

    此案涉及到了白城天气,不管事实如何,都是个棘手的案子。

    “今日十时?”医师嘴里仍叼着那根不知名的药草,不知是带有疑问还是没说清楚。

    “明日她身上的一切都会知晓,需要将她静置一天了。”医师不想耽误时间,在这里越久,明天知晓的时间越晚。

    “好。”掌剑转身第一个走出门外。

    出门后,医师已经遁去。

    “时九,此案我限你三日之内给我个答复。”

    掌剑临走时给他随意按了个办事不利的处罚,但晏时九知道,此事牵扯到了太知司,如若查不到结果...

    现在已到十六时,晏时九目送着化为浓烟飘走的掌剑,心中满是无奈,一步错,步步错。

    “头儿?现在去哪?”叶岁在殓房内就听着云里雾里,出门后更是摸不着方向。

    “左南在大门等着,你跟他和我去念客轻的住处,询问一下新月之后他们家发生的事情。”晏时九嘴上说着,脚下不停。

    凡事总有因果,崔氏这案子好生怪异,从上午十时到现在,念客轻失踪,其妻自杀,证人和尸检内容不符,尸体存疑。

    果真是处处都有惊喜。

    万十五的事情还是没说,再等等吧。

    从净月司的白玉石路可以直接通往太知司,念客轻的家就住在离太知司不是很远的七区,紧临白日城最大的府邸,城主府。

    “头儿,七区在哪?”叶岁刚入城半月有余,最远也就去过临着的十九区,此时就像刚进城的泥孩子般兴奋,不像是去查案的。

    “顺着大路一直走到太知司的大门,随后转向西北方向的鹤首街,再之后绕过林湖,穿过临河、生水、东阳三条街就到了。”晏时九边走边说。

    “那么远?这得多久?赶到时都应该到时禁了吧。”叶岁感叹道,他全力奔袭都不一定能在一时左右赶到,再加上寻找线索和回来的路程,恐怕回来时都时禁了。

    “所以现在就得全力赶去,省得时禁后被同僚抓进班房。”一股青色的地孕缠绕在腿上,双腿迸射,冲了出去。

    落日之后的二十二时为时禁,所有人不得出门。

    三人全力奔驰,路上左南说从贬官的诉吏口中得知崔氏在昨日净月时神色紧张,眼睛呆滞,倒是比上午见到的念客轻更像是夜癔症。

    路上三人都默不作声,全力赶路,大概过了一时才赶到七区的东阳坊,到这里离念府就不远了。

    东阳坊是七区仅有的一处繁华居所,其余都是泥瓦小巷。

    虽称小巷,也不全是土墙泥瓦,只是跟东阳坊相比有些差距。

    一名中年妇人牵着幼儿从东阳坊的牌坊口走出,小儿头梳冲天辫,脚踩秀金鞋,一席红彩挂衣穿在身间,连绑头发的绳子都是红绸缎带,一看就是上族人家。

    硕大的眼珠,黑漆漆的,甚是漂亮,脸蛋上有两大块七彩鳞片,此时正抬头望向晏时九三人,嘟囔着嘴巴,“奶娘,奶娘,这三人的衣服好生奇怪,袖子老长,都能把我装进去了。”

    小儿口齿不清,但还是能听懂的。

    左南迷惑,叶岁不好意思的挠头,二人都不知为何这般形容他们。

    “稚子年幼学浅,各位官吏还请见谅。”穿着普通的中年妇人拱手作揖,甚是大方,不像巷尾女妇,无理还搅三分。

    “无妨,无妨。”晏时九摆手称道。

    哪知地上幼儿也学着晏时九,挺直腰板摆着手,“无妨、无妨...”的说着,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我的小黄娥啊,别打扰了官家办事。”妇人赶紧催促着小儿走开。

    “无妨,无妨。”晏时九还是刚才口音。

    小黄娥照旧无妨无妨的跟着学。

    “姑姑,我们三人从十七区赶来,要寻太知司天工念客轻的府邸。”晏时九也不见外,攀亲带故的叫着。

    二至七区曾是城主长子变革时主推的区域,这里的东西,包括房屋和其它区域不太一样。

    长子天纵奇才,不仅利用城中氏族的能力建造了太知、太府、太河三司,还制造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最让百姓称奇的便是梯云舟。

    行云架路,一时万里。

    刚刚小黄娥嘲笑他们穿衣,便是长子在时的改动,把长袍挂衣通通改的短俏合身,轻便简洁,足以胜任日常所有做工。即使发生了那事之后,百姓也不想换回原来的衣袍,一直沿用至今。

    小黄娥咿呀咿呀的在前面跑着,此时已到傍晚,巷子里的人都在准备各家的晚饭,街道上寥寥无几。

    中年妇人领着晏时九他们走出东阳坊,穿过绿茵小道,又走近了一个巷弄,来到了一个丁字岔路口。

    三条路上各有一座小牌坊,一个写着“节节升高”,一个写着“报之以诚”,他们站在的路口牌坊上写着“步步高升”。

    晏时九他们看着牌坊上的字迹,从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