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天花板。

    醒来的周不易揉了揉眼睛，仔细辨认了一番：“啊，不对，是不太熟悉的天花板。”

    “周不易当家的，你终于醒了。”听见屋内的声响，一直守在门外的达旦之家的成员多古拉立刻飞奔进屋。看着一脸微笑的周不易，眼泪止不住地滴落。

    周不易坐起身，轻轻地替多古拉抹去脸上的泪水，和煦地说道：“你那么激动，搞得我像死而复生一样。别哭了，再哭下去其他人会看你笑话的。”

    “嗯。”多古拉点点头，将鼻涕吸溜回去，止住了哭声。

    见得多古拉的情绪平复下来，周不易继续问道：“我睡了多久？达旦当家的和路飞、艾斯他们怎么样了？不确定之物终点站的受难者们还平安吗？”

    “周不易当家的，你睡了三天了。那天晚上，有你断后，达旦当家的带着路飞和艾斯很快就回到了海岸边。”

    “那些带着斗篷的人把不确定之物终点站的人都救下了，一部分人选择跟着斗篷人一起乘船离开。没有选择离开的，斗篷人在哥亚王国另一边的海岸，把他们放了下来。”

    说到这里，多古拉脸上浮现出开心的笑容：“获救的人都很感激周不易当家的，连带着我们这些帮忙的人也收到了许多感谢。多古拉这辈子，第一次有那么多人对我说谢谢。”

    “那很好啊，多古拉，恭喜你。”

    “嘿嘿。”多古拉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对了，路飞和艾斯没事的话，怎么没有看见他们？还有，萨博呢？萨博有没有回信？”

    此问一出，多古拉的动作陡然僵住了，翘起的嘴角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刚才止住的泪水又一次喷涌出来：“周不易当家的，萨博他、萨博他…”

    “萨博他死了。”达旦壮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蒙着厚厚的阴翳。

    周不易的呼吸猛地停顿了一刹，沉声问道：“达旦，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说萨博死了。”

    达旦沉默着，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多古拉整理好心情，在啜泣声中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大火熄灭后，哥亚王国的士兵们花了一天时间将余烬打扫完毕。紧接着的第二天，天龙人的使团就于正午时分抵达了哥亚王国。

    也就在那时，萨博乘坐着一艘小船从哥亚王国的港口驶出，迎面与天龙人乘坐的大船撞了个正着。

    其实，按照当时的风向和风速，顺风前进的萨博本可以以极快的速度避开天龙人的船只。

    然而不知为何，一直鼓动的长风突然停息了一瞬。也就是在那瞬间，巨大的炮弹射向了萨博的小船，将其轰得四分五裂。

    事后，达旦组织人手在附近的海域寻找了一天一夜，却始终没有发现萨博的踪影。

    多古拉说完，房间中再次陷入沉默，明明是艳阳天，凝重的空气却仿佛能滴出水来。

    周不易阴沉着脸，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他倒是不认为萨博会这样简单的离世，毕竟在原本的剧情里，萨博乘坐的船只同样遭到了炮击。

    但最终，萨博还是被龙所救，只是失去了过往所有的记忆。直到顶上战争结束后，被艾斯的死讯所冲击，才恢复过来。

    通过多古拉的叙述，周不易可以确定，萨博出航时，推动船只前进的那股长风便是龙的手笔。只要龙在现场，最坏结果无非就是和原本剧情一样，萨博受伤失忆。

    但是，周不易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自己没穿越的时候，萨博受伤失忆，自己穿越之后，萨博依然受伤失忆。那自己不是白穿越了吗？！

    自己在火灾发生前做的种种布置，其一当然是为了救下更多无辜受难的人；其二，便是为了与革命军达成合作，借助他们的力量保护住自己的三名弟子。

    可结果呢，艾斯和路飞依然在火场中被布鲁·杰姆抓获，萨博依然被天龙人炮击。再联想起一年前，自己也未能阻止发生在乌塔身上的悲剧。

    世界的修正力大得让人绝望，似乎不论自己再怎么挣扎，事件最终都会回到其原本的轨道上。

    一时间，周不易心中悲愤交加：“命运，玩弄凡人就这么有趣吗？”

    “周不易当家的醒了吗？有他的信件。”

    达旦之家成员马古拉拿着两封书信和一只电话虫来到屋内，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信件，哪儿来的？”

    “一个带着斗篷的人送来的。”

    话音未落，周不易从床上一跃而起，从马古拉手中一把薅过信件。

    周不易先生亲启：

    蒙奇·D·龙顿首。

    与周不易先生相识，是在下自创业以来最为欣喜之事。奈何政府军步步紧逼，不能与先生再秉烛夜话、促膝长谈，深感遗憾。

    此番书信，一则拜别先生，祝您早日康复。继则感谢先生所赠著述，几日来，在下每每翻阅常有豁然开朗、金篦刮目之感。

    三则回禀先生托付之事，天龙人来航时，有CPO作乱，在下未能尽全功，致使萨博小友不得不弃船而走。所幸革命军战士鱼人族哈库提前在水下接应，萨博并无大碍。

    然则终究未能使萨博全身而退，此在下之过也。

    另，萨博头脑机敏、善良勇敢，颇有先生之风，对我等志向心向往之，已自愿加入。

    然萨博虽有璞玉之姿，但年岁尚幼，仍需先生教导。先生若不弃，愿赠电话虫一部，可与学生遥相联络，以全其孺慕之情。

    谨再拜。

    “我就说，做了那么多布置，要是还不能保护住萨博，老子不如找俩泥头车一头撞死在上面，就当这越没穿过！”

    周不易志得意满，全然忘记了刚才阴沉着咒骂命运的样子。

    见得他的表情变化，达旦之家的众人也意识到了萨博大概是平安无事，充满希冀地问道：“周不易当家的，难道说？”

    “就是你们想的那个难道说，”周不易微微一笑，“萨博被斗篷人救下了，以后会跟着他们混。”

    霎时间，小屋中爆发出响亮的欢呼声，众人喜极而泣，连蹦带跳地庆祝起来。

    周不易掏了掏被震得有些痒痒的耳朵，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回到龙写给自己的书信上，也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龙这家伙，那么不拘小节、勇往直前的人，要写出这篇不文不白的书信，也不知杀死了他多少脑细胞。”

    “还说什么，赠电话虫一部，与萨博遥相联络。萨博现在加入了革命军，与萨博联络不就是与革命军联络么，这是想方设法地要把我拉进他的队伍啊。”

    对于蒙奇·D·龙的小九九，周不易除了有些好笑外其实并不在意。与革命军建立起稳定的联系，是他铺开教学、增强实力计划的一环。

    仅仅一晚的畅谈，便将周不易的身体素质从可以战胜一般的海贼头目，提升到了能与普通的海贼船长相抗衡的程度。

    如果能长期用自己的知识和思想影响革命军，该会有多么巨大的提升？

    另一方面，在火灾那天，周不易在救人性命是还收获了额外的正气。

    基于该情况，他猜测，除开教书育人外，行真正的义举，大概率也能获得正气。

    而在海贼王这个阶级森严且混乱腐朽的世界，还有什么比给人民带来解放更正义呢？

    当然，周不易不会因此就头脑一热加入革命军。

    穷则独善其身，在没有成长起来的当下，他不会轻易触碰世界政府锋芒，而是准备先苟个十年八年，等到能和一流战力掰掰腕子再出山。

    想到这里，周不易也大致确定了未来的方向。抬起头，发现达旦他们依然在载歌载舞，便没有出言打扰这份喜悦，默默地带着另一封萨博送来的书信，去找路飞和艾斯了。

    ……

    “我很笨，不知道萨博是到底被什么东西杀死的，但肯定是和自由相悖的某种东西。”

    海崖边，艾斯迎风而立，同身后啜泣着的路飞立下坚定的誓约：“萨博虽然死了，但与他结为兄弟的我们还活着。所以，我们一定要活得没有遗憾！听好了，路飞，我和你约定，我是一定不会死的！”

    “这个约定可以加上为师吗？”

    “周不易老师！”X2

    艾斯、路飞惊喜地回头，看见自己敬爱的老师正巧笑盈盈地迎面走来，仿佛两只受伤的幼兽终于找到了归宿，开心之余却哭得更加大声了：“老师，萨博他、萨博他…”

    “萨博他活得好好的。”周不易蹲下身，揉了揉两人的小脑瓜，将书信递给了他们，“这是萨博给你们的书信。”

    “萨博的信，我要看我要看！”

    “你才识几个字？看什么看？”

    “唔~艾斯小气鬼。”

    “揍你哟！”

    温暖的海风拂过周不易的发梢，眼前蔚蓝的大海仿佛可以装下所有的烦恼。

    听着弟子们的嬉闹，他的内心如明镜澄澈：“命运啊，这不还是稍微改变了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