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大亮，卢令就醒了，最近几天他总是睡不好。

    卢令看着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白色窗帘，想自己当了组长，先要搞个办公的地方，一则人员来往方便，可以用来开会，组员们也有固定的地方找自己；二则处理文件方便，不需要再拿回家了；三则工作忙的时候也可以直接住在那里。

    这个地方既要隐蔽，又要四通八达，最重要的是出门拐弯不能有死路，价格还不能太高，以后情报组的工作少不了花钱，还是得能省则省。

    想清楚了，卢令两腿一抬就坐了起来，他心里已有几个目标地点，挨个看一下，争取今天就定下来。

    逛了大半天，卢令最后选定了白尔路上一间不起眼的民房，在公共租界与法租界的交界处，位置不错，价格合适，房东太太也很好说话。

    卢令当场就交了三个月的房租。

    屋子里有现成的家具，但是摆放得比较凌乱无序。

    客厅一进门就是张饭桌，旁边放了两把椅子，却都朝着一处，朝南的窗户边放了把椅子，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晒太阳；卧室一打开门就是一张竖着贴墙放的双人床，旁边的衣柜挡住了大半扇窗户。

    卢令想打开衣柜看看，发现门不能完全打开，原来是被书桌挡住了。

    卢令自言自语道：“这房东太太着实是不太会收拾屋子。情报组一共14个人，这屋子应该是坐不下，好在也不会经常一起开会，我再去买几把椅子，到时一半坐着一半站着得了。饭桌也得换个大一点方形的，再买个保险柜放文件也就够了。”

    卢令盘算着买好了东西，把不要的都送给搬货的伙计们。

    伙计们十分高兴，想着卖了今天晚上出去喝酒，就主动帮着卢令摆放家具。

    卢令让他们把方桌横着摆在窗前，一则是为了有光，二则如果有人来搜查，方便直接跳窗逃跑。

    卢令之前已经把周边的地形都摸明白了，从这跳出去，沿着路一直跑，第三个路口右拐，再左拐，有个菜场，他往里一钻再找不到的，穿过菜场，是个电车站，可以直接上车回家。

    “椅子一字排开，高一点的放在面向我的那侧。”卢令边指挥着边自己搬。

    之所以高一点的放在窗户那侧，是为了方便观察门口。

    卧室里卢令换了张单人床也让伙计们横着摆在窗下，一方面还是为了方便逃跑，另一方面是考虑到可以躲避从窗外射击。

    “把书桌放在床前面，衣柜靠着这边墙放就行。”

    卢令指挥着伙计们摆放完家具，又请了个大娘帮忙收拾了下卫生。

    一切都弄好后，卢令自己搬来了保险箱，设置好密码后放在了衣柜靠墙一侧，又把从家里拿来的换洗衣服和被褥放在衣柜里挡上。

    关上柜门那刻，卢令感觉内心一阵轻松，好像美好的未来这在朝自己招手，他不禁微微笑了。

    当天夜里卢令给情报组员们都送了信，让所有人明天上午10点到自己的办公点开会迎接新组长，但不知为何他没有跟他们说新组长是自己。

    送完消息回家，他好好地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一边跟自己说要早点睡觉，一边又兴奋地睡不着。

    这是自己第一次作为领导开会，他一会想想应该摆什么样的姿势，该坐着还是站着；一会想想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笑会不会不够严肃，板着脸会不会让人讨厌；一会又想自己该不该给个下马威，吓唬吓唬他们，可是他们都比自己的资历深，还会被自己吓到吗？

    翻来覆去的，凌晨才睡着。

    第二天，卢令早早就到了办公点，还提前烧了热水，沏了茶，将近十点才等到第一个人进门。

    “诶，小卢，你也来开会啊！”高爱兰进门看到卢令坐在主位上，“卢儿，你坐那不合适！来，坐哥旁边。”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椅子。

    卢令笑着说：“哥，新组长就是我。”

    高爱兰愣了一瞬，笑道：“没想到是你，”说着站起来喊了声，“卢组长好！”

    后面进门的人听到这话，有点诧异，又不敢多问，也进来跟着喊组长好。

    卢令笑着说：“不好意思，这屋子小，我觉得赁大的浪费，咱们也不经常开会，就要委屈有些人站着了。”

    高爱兰已经把位置让给了别人，听见这话连忙笑着说：“组长节省经费，咱们也都理解，只希望别站太久就行！”

    大家听到这话都笑了。

    卢令拿出戴老板的手令给大家传阅了，刚还有些怀疑的人见此也不得不信了。

    “今天请大家来一则是见个面，二则是想请大家以后多多帮忙，我年纪轻，资历浅，以后免不了要向大家请教。戴老板任命我的时候讲了现在的时局和情报组的任务，实在是任重道远，希望大家多多尽心。”说完了，卢令站起来鞠了个躬。

    他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打鼓，只好握紧了拳，等着看大家的反应。

    大家看他这样，也无话可说，都笑着说以后一定尽心尽力，请组长放心。

    卢令又问了下各自的工作情况，有没有什么问题，大家都说没问题，卢令也不好再说什么，很快就散会了。

    大家走后，卢令发现桌上的茶都没人动过。

    他像是刚长跑完一样，瘫在床上，回忆着刚才的场景。

    自己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是大家的反应实在是让自己失望，虽然都笑着，可眼神里不是漫不经心，就是不屑。

    一向和自己关系好的高爱兰倒是没有这样，但也能感到他不信任自己。

    想着想着，卢令自嘲地笑了笑，前一天还想着什么下马威呢，结果连马都下不去。

    卢令垂头丧气地回了家，反复琢磨在南京时戴老板的教导。

    他觉得想让组员们信服自己，还是得先有本事才行。

    如果自己能搞到一个绝密情报，那不就证明了自己配当这个组长吗？

    有了目标，卢令一下子就有了动力，临睡前，他在日记里写道：虽然今天大家还不太信任我，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让组员们依靠、信赖的组长的，就像姐夫和戴老板那样。

    从这天起，卢令每天不是在街上边逛边琢磨怎么能挖掘信息，就是厚着脸皮跟着有经验的组员们一起去搜集情报。

    也是从这天起，他养成了随身带着一本小册子的习惯，路上观察到了什么，向组员们请教到了什么，都记在册子上，晚上回家温习一页，就撕掉一页烧掉。